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沐慕。】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 　　作者：非瓴 　　广州天闻角川动漫有限公司 　　第一课 S女必须自愿成为S女 　　“从这间教室出去的人，将会征服一切！” 　　大小姐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完“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十二个大字后，重重地一拍黑板，飞起的粉笔灰让坐在最前排的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一边用袖子不断大力擦着眼泪，一边用眼角窥探着坐在我身后的其他人，放眼望去，整间教室里的所有女生都是一脸震惊的样子。 　　“M男，你来现身说法一下，你对这句话的看法如何。” 　　大小姐灼灼的视线落在我的眉心，一听到M男这个奇怪的称呼，我就知道大小姐又想把导正气氛的重责大任交给我了。 　　真是的，这家伙每次都喜欢先语出惊人，把情况搞得乱七八糟之后才让人收尾！这次，我绝对不会让她称心如意！ 　　“抗议！”我站起身来，指着讲台上的大小姐怒吼。 　　“说。” 　　“我才不是M男……” 　　“驳回。” 　　“你这家伙，就连稍微聆听一下别人的意见都……” 　　“Mute。” 　　“消音！你居然直接消我的音！与其说是不想聆听，不如说是完全禁止我发言！” 　　大小姐满不在乎地用手指圈弄着她绑在左边鬓发上的缎带，俯身靠在讲桌上，前胸的“学生会长”金色徽章也随着她让人无法小看的胸部曲线而凸显了出来。 　　“要告诉你原因也不是不行——首先，正如你所知道的，我是个S女。” 　　“……确实是这样，但你说这做什么？” 　　面对大小姐自信满满的笑容，我实在找不到能够吐槽的地方。不，也可能是因为太多地方值得吐槽，所以我暂时想不到怎么下手，只能乖乖同意罢了。 　　不过，就我印象中，我还真的没看过比大小姐更强势的女生，光是从她大喇喇地承认自己是S这点就看得出来。 　　“没错，我是超级的S。” 　　大小姐满意地点头一笑。 　　“通常，S女会吸引M男。” 　　“慢着，我有预感你好像又要说出什么弄乱场面的话来……” 　　“因为你喜欢我这个超级S，所以你是个超级M。” 　　“你给我等一下！” 　　“咦咦～～” 　　“真的吗？！学长！” 　　此话一出，我不禁再次拍桌站起身来。 　　而当我回头看去时，教室里其他女生也全都再次以无比震惊的眼神注视着我，大伙儿窃窃私语不提，居然还有人已经拿出手机开始传短信了！ 　　“大家不要听她乱讲！那全都是这家伙自己掰出来的！我跟她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我忙着对严重误会的大家解释，然而，大小姐却用一副“你没救了”的样子重重叹口气。 　　“还真敢说啊，M男。你一点儿也不喜欢我？” 　　“当然！” 　　“那你是讨厌我喽？” 　　“不，也不到讨厌……” 　　“那么，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漂亮？” 　　我凝视着大小姐两秒，考虑着我该怎么回答。 　　事实上，这真的没什么好考虑的。 　　模特儿身材、色如黑夜般的长发直达背部、精致的五官、无论何时都显得优雅而从容不迫的气质…… 　　只要是亲眼看过大小姐的人，大概都没有办法得出其他答案吧。 　　“……是的。” 　　“你希望我能够对你温柔一点。” 　　“……对。” 　　“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再是主仆关系，而是一对交往中的男女，你觉得如何？” 　　“呃……” 　　“你敢说你一次也没有萌生出‘如果能跟大小姐在一起也不错’这种想法吗？” 　　“我……” 　　“你敢说从小到大你一次都没有把我当成你脑内妄想的对象吗？” 　　“……不敢。” 　　我低头回答，但才刚说出口，我就马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大小姐居然在最后一句话时一口气提升说话的速度，害我来不及思考就同意了下去！ 　　我再次浑身冷汗地回头，但坐在我后面的女生们早已显得更加惊慌，就连开始发短信的人数都瞬间爆增了一倍。 　　这时，大小姐才一拨长发，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姊妹们，看清楚了，男人就是这种变态的生物。他们存在的目的只有本能而已，而只要能够利用他们的单纯，我们女生就可以彻底地征服一切！而这，就是我教给你们的第一课：‘男人们全都是单纯的变态。’请大家好好地记下来！另外，M男你可以坐下了，谢谢你专业的现身说法。” 　　大小姐再次重重一拍黑板，对我比出一根闪亮亮的大拇指……Good Job你个头啦！ 　　就在我愁云惨雾地坐回位置上时，终于有人像是看不下去大小姐所主导的这场闹剧似的，有一个坐在角落的短发女生举手了。 　　“东方学姐，我有问题想问。” 　　“请说。” 　　大小姐摆了摆手，示意那个女生开口。 　　“请问您和关学长今天中止大家的社团时间，把我们聚集到这间教室来，到底有什么事呢？”短发的女生皱眉问道。 　　啊，终于有人发难了，我就知道大小姐这次办的“活动”肯定会被人说话。 　　虽然从头到尾都持反对意见的我，也一起被算了进去，但只要能够让大小姐明白她的所作所为会造成别人的困扰，那也无所谓。 　　可是，仿佛完全没有察觉人家的不悦似的，大小姐满不在乎地指向大门。 　　“门前的告示牌不是说得很清楚吗？这里是‘S女养成班’。” 　　大小姐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 　　“为了让你们通通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S女，并从此顶天立地地一路践踏男人，直到征服世界而开设的班。” 　　这真是超级不良的发言。 　　超级，不良。 　　“我问的不是这个……” 　　短发女生无奈地叹了口气。 　　“嗯？” 　　“东方学姐，您是学校里的名人。您是校长的孙女，更是东方财团的总裁千金，也是本校的学生会长，有权任意置换校规。事实上，这整间学校根本是为了你而开，我们与其说是来就学，不如说是来为你伴读的……” 　　短发女生字字清晰地说着，气氛一瞬间沉重了起来。就连向来不安分的大小姐也安静地听着，拉张椅子坐了下来，交叠起穿着过膝黑长袜的双腿。 　　“可是，您在学期初始，就把学校里没有参加社团活动的女生全部找过来，甚至还把男子部的关学长破例带入女子部，说是要教我们如何成为S女……请问您到底在想什么呢？” 　　短发女生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不满地双手抱胸瞪视着大小姐。 　　大小姐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好问题。 　　我——大小姐的私人随从，关仕音，终于一掌按在自己的额头上。 　　在开始解释一切之前，还是先介绍一下大小姐这个人吧！ 　　大小姐的本名是东方婷，事情就如同各位刚才所见，她是这间学校里很了不得的人物。 　　由于很多大人的原因，大小姐背后的那个听起来就很有钱很有钱的东方财团，在这个只要有钱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世界中，可以说是呼风唤雨。 　　而我，关仕音，就是这位大小姐的随从。 　　说起大小姐这个人，她乱七八糟的事迹可以说是多不胜数，事实上，她那颗脑袋好像打从根本就与这世上多数人大不相同，充满了随时可能会走火的危险线路与数也数不尽的毒电波。 　　这点，与她相处将近十年，可以说是她青梅竹马的我可比谁都还清楚。 　　而眼下所发生的事情，就得从稍早之前的一通广播开始说起了。 　　“学生会报告，学生会报告，本校男子部二年一班关仕音同学，你素未谋面的曾曾曾祖母显灵了，现在正拿包着石头的过膝黑长袜攻击学生会的窗户，极有可能造成本会成员的危险，请你尽快赶到女子部学生会办公室处理。重复一次，男子部二年一班关仕音……” 　　这通莫名其妙的广播是在下课时传来的，意味不明的内容让喝水喝到一半的我当场呛到。 　　而当我一路逃避着同学们的偷笑、急急地跑过两间校舍，冲上女子部三楼，用力打开学生会办公室的门，看向在里头独自双手抱胸看着地板、好像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大小姐时—— 　　“来啦？” 　　松开双手，大小姐看着我微微一勾下巴。 　　“好慢呢……走吧。” 　　“给我等一下！” 　　没心思陪着大小姐胡闹，我恶狠狠地指着地板发起怒来。 　　我大老远从男子部咻咻咻地跑过来，可不想被她就这样混水摸鱼过去！ 　　“那个广播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我可以理解你只是老样子乱找理由只为把我叫过来女子部，但学生会的窗户明明就好好的！” 　　“那不重要。” 　　“明明非常重要！显灵的可是我的曾曾曾祖母耶！” 　　“仕音，你的幽默感居然差到无法分辨出那是个玩笑的程度，真是让我担忧。” 　　“所以我说就算是开玩笑也别搬曾曾曾祖母出来！” 　　“既然都有人名叫关仕音了，他的曾曾曾祖母显灵一下有什么好奇怪的？别担心，窗户我已经请学生会成员换过了，他们之所以不在学生会室就是因为这件事。” 　　“所以是真的显灵了吗！不是说开玩笑的吗？！到底是怎样你这家伙给我说清楚啊！！” 　　“仕音，这世上有很多事情还是别太深究比较好。看到你长大的样子，曾曾曾祖母消失时很开心呦。” 　　“到底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这句话了啊……” 　　“那不重要。” 　　于是大小姐轻笑着，并拢手指将我的额头推开。 　　……正如各位所知道的一样，一直以来，大小姐都有拉着我陪她干蠢事的习惯。 　　即使是上了高中，男女分班、我们俩个不得不分开的今天，作为学生会长的她，还是照样会用一些奇烂无比的理由硬是把我找过来，每一次也都会让我大动肝火。 　　不过，今天的大小姐似乎远比平常认真的样子…… 　　“等等，你刚刚说了‘走’对吧……去哪儿？” 　　醒悟过来，看着空空荡荡的女子部学生会室，我愣愣地问。 　　“开班，授课。” 　　“什么？” 　　“教室已经安排好了，在你过来的路上，广播也已经放出去了。从下一节社团课开始，仕音，你就是我的助教。” 　　“助教……” 　　根本来不及吐槽大小姐，我微微张开嘴来。 　　“教谁？教什么？” 　　“教S，不是超人的S，是SM的S……S女的S。” 　　再一次地，大小姐对我笑着露出贝齿。 　　“教我们学校里的女生，如何成为一个S女。” 　　事情就是这样。 　　在稍后的十分钟里，我就这么愣愣地目睹女子部中，超过三十名女生们不断带着郁闷的表情走进来，而我，也理所当然地被大小姐安排着成为了教室里的一员……再来，不知不觉地就成了现在这个轰轰烈烈的样子。 　　“东方学姐，请问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不禁回想起刚才的问题。 　　说起大小姐到底在想什么这件事，我还真的难以回答，但就我印象中，能够大起胆子正面反抗强势到不行的大小姐的人可说是屈指可数。 　　这么想着，我向此刻质疑着大小姐的短发少女看了过去。 　　过耳短发，浅蓝色发箍，看起来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原来如此，一定是个很认真的人吧？无法忍受大小姐胡闹的行为也是理所当然。 　　于是，我对着她的方向投注了赞许的目光—— 　　“……” 　　——果然被瞪了。 　　看来，纵使有百般不愿意坐在这里，但我果然也被当成大小姐的共犯了。 　　想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到底在想什么吗？” 　　就在这时，大小姐愉悦的声音再次传来。 　　果然不愧是她，即使是在这种千夫所指的情况下也能够安然自得，换做是其他女生应该早就哭得跟台老旧的洗衣机没两样了。 　　“简单地来说，就跟铁匠的想法一样吧？铁匠，打铁的那种，锵锵锵，明白吗？就像这样。” 　　大小姐对着空气做出了打铁的动作。 　　不，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让人感觉一整个意义不明啊…… 　　“我啊，恨铁不成钢。” 　　就在我开始觉得教室里的气氛更加惨不忍睹时，大小姐抱胸这么说明着：“这世上明明有很多女孩子，拥有可以轻易地凌驾于男人之上的能力，却因为个性上的毛病，太过软弱，太过被动，太过迟钝，因此被男生牵着鼻子走……明明男人是比女人单纯一亿倍的生物，只要稍微用心就可以玩弄于股掌之上，但却因为这一点而让世界变成由男生支配，这样子不是很可惜吗？” 　　说着，她侧头竖起一根手指：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开一个班级，教导大家成为S女，以能够彻底践踏男人为目标做有系统的学习！” 　　“虽然不太明白，但听起来好厉害啊……拍手！拍……” 　　听大小姐这么说，教室后面有个少女开心地拍起了手来，但整间教室的女生随即无言地回过头去看着她，让那拍手声慢慢消失了。 　　“对，对不起……” 　　片刻后，整间教室里只有这个怯怯的声音传来。 　　……看来大小姐的演说很不成功的样子，这还真的很不妙。 　　“唔……就……就算是那样……” 　　教室安静下来后，似乎一时之间想不到该怎么回嘴，短发少女露出不满的神情低声喃喃自语着，但大小姐随即走下台来，毫不客气地用百褶裙里的臀部坐在我的桌子上。 　　“那么，该我发问了。各位都没有参加社团活动吧？既然是这样，来听我上课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大小姐的语调突然不怀好意了起来，让我不由得心头一凛。 　　是看出什么了吗？虽然说话有时候颠三倒四的，但大小姐的话术有时候可不容小觑，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陷阱中。 　　“正常来说，高中生活都是在社团活动中度过的吧。高中女生组成轻音乐团，整天发掘外星人未来人超能力者，或是学习交朋友，做着此一类的社团活动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应该说，不这么做的人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女子高中生了吧？” 　　“我说，你这是哪来的结论？”有点无奈，我插嘴。 　　“M男闭嘴，女人说话男人一边去，你的M是Mute的M。” 　　“……” 　　对不起，我又被消音了。 　　现在，还是听听看短发少女怎么回答吧。 　　听完大小姐的疑问，有点窘迫地，短发少女看着桌子好一阵子。 　　接着，才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用不悦的视线瞪了过来：“……不去社团，是为了有更多时间念书，不行吗？” 　　“这样吗？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本来就该是这样。这样我就能明白了，这确实是很正当的理由，高中女生就应该好好念书，不管是什么情况下都一样，这样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竖起手指，大小姐有如在讲顺口溜般笑吟吟地说：“——可是，我却也没逼迫各位留下来。” 　　“咦？” 　　“对不起，我必须更正一点。请大家从笔记本上把‘男人都是单纯的变态’这句话擦掉，那只是开玩笑的……我所要上的第一课，并不是这个题目。” 　　这么说着，大小姐再次站起身来。 　　“就当成只是学生会长关心学妹们的社团活动状况，把大家叫过来看看吧？现在，如果不想上这门课的人已经可以离开了……” 　　大小姐意味深长地这么说： 　　“而我要上的第一课，名字就叫做‘人有权选择自己所走之路，S女必须自愿成为S女’，只请有兴趣听的人留下来。” 　　讶异于大小姐语调里的意味深长，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不解地看着她。 　　而果不期然，在安静了几秒后，随着短发少女突然低声说出“什，什么嘛……我回去念书了……”这句话愤愤地走出教室，整个教室里大多数的女生都站起身来，跟随着她的步伐离开了。 　　“虽然想跟仕音学长待在同一间教室里，但会长这种课程实在太奇怪了……S女的S是Sadism吧？施虐者的意思……” 　　“这是第几次呢，会长——小婷的脑筋又短路了……虽然学校因为小婷的关系，总是充满活力，但这次让人不敢苟同……” 　　“老是被会长欺负，仕音学长也真辛苦呢……” 　　几句关于我与大小姐的谈论从风中飘来。 　　看来除了刚刚的短发少女是真的生气了外，大家似乎都对大小姐爱干蠢事的伎俩习以为常，没有很在意的样子，只是回去做自己的事情而已。 　　附带一提，由于老是被大小姐呼来唤去的关系，作为唯一经常出没在女子部的男生、还是一个现代随从的我，似乎在女生之间拥有一定的知名度。 　　但我想，那种知名度八成是负面的吧…… 　　毕竟，绝大多数的女生看到我时，我都是被大小姐整得死去活来的状态……诸如帮她提大包小包的行李，当学生会的奴才，甚至是含着衔枚，车夫般背着挥舞着折扇的大小姐东跑西跑等等…… 　　唔，还是别继续说下去比较好，总觉得越来越丢脸了。 　　不过，在大小姐宣布不愿意听课的可以离开后，短短的时间内，教室里还真的没剩下几个人了。 　　放眼望去，只有五个女生还留在位置上。这种情况，对比于刚刚坐满教室的人群而言，真的只可以用“小猫两三只”来形容。 　　担心这次大小姐因此受到打击，我有些担忧地回头看她，却发现她还是一脸轻松的笑容，轻轻地拍了拍小手。 　　“既然人只剩下这样，那么特地准备的这么多位置也可以不用了……麻烦大家帮个忙，把用不到的桌椅推到后面去。” 　　听大小姐这么说，没有犹豫多久，留下的人便一起站起身来，开始把椅子往后推。 　　而作为教室里唯一的大男人的我，也理所当然地跟着快手快脚地搬桌椅，替女生们担起大部分的劳动。 　　“咕咚”。 　　有人摔倒的声音传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出乎我意料的，听完大小姐大放厥词却还留下来的女生中，有人因为搬椅子而摔倒了，开始跪地大哭了起来，让她身旁的一个女生过去安慰她。 　　仔细一看，那个过去扶她的女生，明明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却只有小学生体型，头发居然还是银色的，似乎是外国人的样子。 　　唔…… 　　“学长，可以帮我一把吗？” 　　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从我身旁传来。 　　回头一看，我不禁傻住了眼。 　　那是一个被三张桌子围绕的纤细女孩，用连我这个大男人都做不到的动作，像是肩负着一个个购物袋般随手将桌椅扛在身上，还用视线看向我手边的桌子…… 　　“能帮我把这张桌子推上来吗？一次搬四张的话，工作会比较快结束……” 　　“请住手！就当做是为了保护眼前这个男人的自尊，还请务必一次搬三张就好！” 　　“学长？” 　　“……没什么，我现在帮你。” 　　摸着鼻子帮少女一把后，我回头继续搬自己的，但却又在此时看见另一个女孩正什么也不干，只是靠在教室的墙上，仿佛心情很不悦地看着窗外。 　　“……” 　　该说不意外吗？这些人之中，似乎没几个正常人。 　　话说回来，会因为大小姐那番问题言论，跑来自愿当S女的女生，会正常才奇怪咧。 　　这样看过去，除了不约而同的都长得有点可爱以外，这些女生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怪……想到这点，我就不由地担心了起来，这门课真的没问题吗？ 　　再说，人数这么少，大小姐是怎么上课来着…… 　　“别担心，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就在我思考时，大小姐的脑袋突然出现在我肩膀上，从身后对着我的耳朵轻轻吹气。 　　“哇，哇啊！” 　　“我本来就不打算招收太多学生，比起来凑数的正常人，这门课更需要对成为S女有真正需要的女孩子。” 　　“你是鬼啊！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 　　“那不重要。” 　　好吧，那确实不重要。 　　我又叹了口气。 　　“好，请各位入座。” 　　在搬好桌椅后，大小姐将剩下的几张桌子并起来，弄成一张大方桌的样子，示意大家围着坐下来。 　　然而，就在我打算随便找个位置坐时，大小姐却指向自己对面的椅子。 　　“等等，不是那里，M男，你坐这边。” 　　…… 　　“你先承认你只是想在桌子底下踢我吧！你自己给我承认！现在就给我马上承认！” 　　“嗯，我承认。” 　　大小姐坐下来，玩味地托起下巴。 　　“然后呢？” 　　“……我知道了。” 　　于是我只好认命地坐了下来。 　　有些事情，纵使是你知道了也无力去改变什么——眼前的情况显然就是这样。 　　“既然人变得这么少，那么，就先请大家开始自我介绍吧。” 　　看着只坐了六个人的大方桌，大小姐笑了笑。 　　“首先是我，我是东方婷，学生会长，神圣不可侵犯的银河帝国女帝，M男的调教者，M女的终结者，S女姐妹会的唯一导师，也是这门课的主讲，请各位多多指教。” 　　你这家伙，就不能有一刻改掉乱说话的毛病吗？ 　　我白了大小姐一眼，却被她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一脚，再用眼神向大家瞟一眼。 　　原来如此，大小姐介绍完，该我自我介绍了吗？ 　　“我叫……” 　　“好，谢谢M男。” 　　“又是这招！你这家伙，到底要用这招几次！至少让我说完自己的名字！” 　　“在这间教室里，你只能有M男这个称呼。” 　　“所以我就说我根本一点都不M……呜哦！” 　　“下一脚的落点是双腿中间。开口的话就表示你喜欢被踢，你很M。不开口就表示你默认自己很M，你真的很M……两个都是正确答案，请选一个。” 　　“哪有这样的……哇啊！” 　　“啧啧，M男，你实在很M。” 　　在桌子下踢完我，大小姐一点也不中肯地表示。 　　对不起，如果有哪位围观的男性观众朋友看到这一幕，请务必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丢男人的脸，只是盘踞这世界的邪恶实在太强大了一点而已…… 　　“那么，接下来就请大家自我介绍吧……学妹，从你开始。” 　　看向坐在她身旁，我刚刚才遇过的、能够一次把四张桌子搬起来的女生，大小姐微笑说道。 　　及肩的鬓发绕在后脑，用大红色缎子绑成一个类似古代侠客的清爽马尾，刘海自然地中分着。 　　乍看之下是很女生的外貌，但少女却拥有一双充满英气、眼角上吊的大眼睛，甚至右手腕上还戴着一个红色的运动护腕。 　　“咦……咦？” 　　被大小姐点到名，运动少女有点反应不过来，一阵东张西望后才用手抠着脸颊站起身来。 　　“我……我叫做向赤璇。一年二班，没有特别喜欢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参加社团……” 　　“没有特别喜欢的事情？学妹，你不喜欢运动吗？” 　　我纳闷地发问，要不然那怪力是怎么来的？ 　　“喜欢是喜欢。不过与其说是喜欢运动，不如说是喜欢“动起来”这件事吧？” 　　名为向赤璇的少女解释： 　　“况且，我是不管什么运动都喜欢，因为太难以抉择的关系，所以我就什么运动社团都不加入了。但因为还有很多朋友在各个社团里的关系，有时候人手不足或是有大比赛还是会找我过去帮忙……” 　　原来是万能型的运动少女吗？看起来似乎还有些劳碌命的样子…… 　　“这样啊……不过赤璇学妹真的没有特别喜欢的运动吗？” 　　听我这么问，赤璇犹豫了一下。 　　“有是有，不过，没有那种社团就是了。” 　　“什么运动？” 　　“练武，我想练武。” 　　“国术社什么的没有吗？” 　　“不是那种……” 　　说着，赤璇困扰地抓着后脑，说出了让我傻眼的一句话：“那种地方，学不到九阳神功、御剑术之类的吧？我想学的，是这种武功……” 　　“……你认真的？” 　　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好开始抽搐嘴角。 　　该说是我太天真了吗？我早该料到这件事了。 　　——大小姐的S女教室里，是不可能有正常人的。 　　“嗯！” 　　似乎终于说到了她喜欢的东西，赤璇用元气百倍的声音回答我：“我的体能从小就很好，所以我一定是练武的盖世奇才！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只要潜心武学，终有一天一定可以一统江湖，仗剑扫平海内一切的奸邪！” 　　“慢着，体能跟习武的‘筋骨’根本是两码子事！你这是哪来的自信！” 　　“学长太低估我了，即使是我，也不会做出这种妄想。我会这么想，是因为有人跟我这么说过！” 　　赤璇双手抱胸，理所当然地回答。 　　“谁？” 　　“以前常来坐在我家巷口的老伯伯，他说他的名字叫做独孤求败。” 　　“骗人的！那种事情绝对是唬烂你的！比起做出妄想这种事，会相信那种来历不明的伯伯更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呢，学长你看，他还卖给我一本武功秘籍呢，只收了我十元。” 　　赤璇从学生服的腹部拿出一本蓝色封皮的书摆在桌上。 　　“如来神掌”——上头这么写着。 　　…… 　　“不行了！我吐槽吐到词穷了！这种抄袭电影的梗居然真的有人用！话说回来……我翻、我翻……什么都没有，这根本只是一本笔记本！” 　　“独孤老前辈说，等到我打通任督二脉后，书上的文字便会自行显现。” 　　“还打通！怎么打通？从你后脑一巴掌打下去不知道会不会通！” 　　“学长这方法我试过……我朋友常常这么做，可是好像成效不彰。” 　　“你只是被你朋友欺负了而已！” 　　“她说，如果有一天我交了男朋友，男生会有另外的方法替我打通穴道。学长如果有认识对穴位有研究的男生，可以介绍给我吗？” 　　“你朋友到底要害你害到什么程度才会满意！话说回来，话题根本已经进行到大叔级的黄色笑话去了！” 　　“啪！啪！” 　　就在我抓狂地吐槽时，大小姐满意地拍起手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赤璇是吗？是今后会被称为‘哀伤之赤’的可怕女人呢……今后就叫你Red吧。” 　　“大小姐，怎么连你也来添乱！还有，可不可以停止抄袭别人的名词！” 　　“M男闭嘴，你的M是Master Yi的M。” 　　“完全听不懂你想表达什么！” 　　“时间有限，有请下一位学妹。” 　　大小姐一摆手，示意赤璇学妹身旁的一个长发少女自介。 　　——是刚刚跌倒的那一个。 　　“欸？欸欸！” 　　被大小姐指名到，迷糊少女慌张地站起身来，随即很有礼貌地向所有人一行礼。 　　及肩的长发，脑袋侧边用金黄色的小翅膀发饰绑出一个小小的高马尾，少女有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以及纤巧的五官。 　　可是除此之外，她整个人却散发出一股很好欺负的草食动物气息，表情也显得过于懦弱，好像言谈之间就会哭出来的样子，身上更是有不少地方缠着白色的绷带。 　　“大、大家好，人家叫做苏夕纱……十六岁，一年二班，是赤璇的同学，一直以来也受了赤璇不少照顾。因……因为什么都不会，而且笨手笨脚的，所以没有参加任何社团……” 　　原来如此，与外表相同，是个怯弱少女……啊，这么说有点没礼貌，还是称呼她为无能少女吧。 　　（M男，你真的很没礼貌。） 　　啪锵一声，大小姐的视线直射了过来。 　　（可恶！为什么你可以看穿我的心里话！还有，用视线就可以传达这么复杂的意思，你到底是不是人类啊！） 　　（你自己还不是在用视线吐槽我？你传达的意思只有更复杂而已吧？） 　　（说、说得也是。） 　　（关学长、东方学姐，是这样的……夕纱她很软弱，等一下如果学长学姐要问她什么问题，请尽量不要太激烈，不然她可能会哭出来。） 　　（赤璇学妹，怎连你都会啊！我们的眼神到底是有多复杂啊！） 　　（别在意，M男……这其实是一种传统。） 　　（还传统！哪来的传统！） 　　（不能说。） 　　我汗颜。 　　看来在这间教室里，用眼神交流似乎是一种很正常的能力。 　　不过，还是先与夕纱学妹聊聊天吧？ 　　“什么都不会，所以不参加社团吗……” 　　“是……是！” 　　“可是，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一些比较静态的社团，例如天文社、围棋社之类的吧……” 　　“是的，那些……人家曾经去参观过，原本也觉得可以参加，但却把他们的望远镜弄坏了，而且，去围棋社时也受了伤……” 　　“受伤？” 　　“对……在试着放围棋时，扭伤了手指，所以就当着大家的面哭了出来。” 　　夕纱学妹用沮丧的表情对我出示手指上的小绷带。 　　…… 　　你这家伙，到底是有多弱！为什么可以跟赤璇学妹相差这么多！ 　　不行，我要忍住，我不可以吐槽……一吐槽她的话，她一定会哭的。 　　“这样啊，真，真是不幸……要小心安全啊，下围棋的时候。” 　　“嗯嗯，人家也觉得那是很危险的运动。常常看电视上两个伯伯在下围棋，那一定是很惊险刺激、生死相搏的运动吧……真是让人敬佩，他们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在下棋呢，果然不愧是职业棋士先生。” 　　“就某方面而言，下围棋确实是在生死相搏，但跟你想的可能不太一样！” 　　“对了，刚刚在来这里的路上，人家也有遇到一只蜘蛛……好险，差一点点就死掉了。” 　　“蜘蛛确实很危险，但真的可以杀死你的那种，品种跟会在学校出现的绝对不一样！” 　　“它可有这个灰尘这么大呢，好可怕。” 　　“有人被灰尘吓到了！这间教室非常需要扫除！” 　　“附带一提，人家最喜欢的动物是河马，河马看起来很可爱呢！这世上，应该就属河马最无害了！” 　　“完全相反！河马是世界上最凶猛的动物之一！” 　　“另外，黑熊、老虎、狮子之类毛茸茸的也很可爱，如果遇到，人家无论如何都一定要紧紧拥抱它们。” 　　“老天爷，请千万别让这孩子走到野外！她一定会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吃掉！” 　　“咦？可，可是，人家小时候，曾经有过一个熊熊玩偶，虽然抱着抱着曾经肩膀脱臼了，但人家并没有被熊熊吃掉啊？” 　　“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达尔文都要哭了！” 　　“学，学长……对不起，人家不知道达尔文是谁……呜……呜呜呜呜……” 　　“为什么你的哭点居然是在达尔文啊！我已经忍住没有吐槽了耶！别，别哭啊！” 　　（关学长差劲……） 　　（M男，你去死一死好了。） 　　啪锵两声，大小姐和赤璇学妹责备的眼神齐射而来，其中的大小姐又毫不意外地从桌子下补了我一脚，我只好无地自容地垮下了肩膀，看着她们一起安慰哭泣的夕纱学妹。 　　“夕纱别伤心了……” 　　“可，可是人家真的不知道达尔文是谁……呜呜呜呜……” 　　“是谁都不重要，我答应你，等我——向赤璇学成绝世武功后，达尔文这样的奸邪之辈一定会被我亲手铲除！” 　　“此，此话当真？” 　　“句句属实！” 　　几句赤璇学妹安慰夕纱学妹的言语从风中飘来，看来教室的这一隅开始上演热血武侠剧了，不难推测出这两个人平时是怎么相处的……铁拳无敌的豪杰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吗？ 　　不管怎说，达尔文真的很可怜。 　　“苏夕纱学妹是吧，夕阳纱幕……为了方便记忆，今后就叫你Yellow吧。” 　　“大小姐你的记性有差到非得把每个人都套上颜色才记得起来吗？” 　　附带一提，Yellow是黄色的意思……其实这称呼和夕纱学妹那个鹅黄色的发饰还挺搭配的。 　　“总之，下一位……” 　　照惯例无视我的抗议，大小姐看向我旁边的位置，却因为什么都没看到而停了停。 　　她将视线微微往下，才看到勉强露在桌子之上，比我们所有人的高度都低得多的一颗脑袋。 　　是一个宛若小学生的少女。 　　“……学妹，请自介。” 　　被大小姐指名，少女像是期待已久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但因为个子实在太娇小的关系，她站着跟坐着的高度其实并没有差多少。 　　双马尾，很淡的发色略发出银泽，身上的女生制服好像有特别改过，露出了肩膀的部分，脖子上系着一个华丽的颈饰。 　　和长得有英气的赤璇相同，少女有着眼角上吊的眼睛，但与其说那是英气，不如说是给人一种难以相处的感觉。 　　“孤的名字叫做卡卡莉·库因兹巴德！愚民们，平身吧！” 　　就在我仔细端详她时，小个子少女突然小手一挥，大声地这么说。 　　“……” 　　“……” 　　“……” 　　“……” 　　教室中一阵沉默，就连最强势的大小姐都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无声的视线看着她。 　　“咦咦？没有任何一个愚民胆敢说话，难不成是被孤的王者之气震撼了吗！怪了，孤还没有开始虎躯一震啊，怎会霸气外漏了呢……” 　　有点慌张，少女开始对空深呼吸，做出几个散功的手势。 　　“好，孤已经收起霸气了！汝等悲哀的愚民啊，可以仰望孤光辉的美貌，拜倒于孤的麾下了！只要心意诚恳，男的孤便会收做后宫，女的孤也会收做小妹……” 　　“请问，悲哀的愚民，是指人家吗？” 　　“那是当然！” 　　闭着眼睛，自称是“卡卡莉”的银发小学生得意洋洋地高声回答。 　　但下一秒，她就察觉情况不对劲地睁开双眼，发现提问的人居然是夕纱。 　　“咦咦！慢，慢着……” 　　“呜呜呜呜……人家只是，人家只是……呜呜呜……” 　　当着众人的面，夕纱学妹又一次大哭了起来，让赤璇和大小姐同时瞪向矮个头的卡卡莉。 　　而她就跟刚才的我一样，身影迅速缩小了一圈，安分地垂下了脑袋。 　　“……是孤错了……对，对不起……” 　　唔…… 　　看样子，是个各方面都还很幼稚的女生，似乎还有一点妄想病，但心地还算善良吧？ 　　附带一提，由于我们学校是东方财团的私立学校，体制跟外界不太一样。学费比较贵的同时，也会有很多特殊身份的人进来就读，像卡卡莉这样的外国人也不算太稀有。 　　只不过，银发的外国人倒也很少见就是了。 　　“卡卡莉学妹。” 　　不想让气氛冷场太久，我向卡卡莉搭话，却被她恶狠狠地瞪了回来。 　　“什么学妹？叫孤卡卡莉陛下！” 　　“……是，卡卡莉陛下。” 　　“嗯，说吧愚民，孤允许汝发言。” 　　“你是为什么没有参加社团呢？” 　　“那，那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卡卡莉又生气了。 　　“像孤这么高贵的人，为什么非得跟愚民混在一起不可！再说，汝等卑微的娱乐，孤一点都不放在眼里！作为王者的孤，使命是毁天灭地……终有一日要率铁骑踏破塞纳-马恩省河、入主白金汉宫……” 　　听着卡卡莉的碎碎念，我再次无言了起来。 　　这家伙，病得真的不轻…… 　　“……你不是外国人吗？” 　　“孤是中国人，是举世骄傲的汉族！只不过体内有一半的血统来自洋鬼子，连名字也被洋化了而已……这是屈辱，绝对是一种屈辱！妈咪说过，洋鬼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洋汉子——” 　　“但你刚才说出自己名字时，好像还很骄傲……” 　　“那，那是因为，卡卡莉·库因兹巴德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帅很有霸气……不，不是吗？” 　　卡卡莉又开始吞吞吐吐。 　　“所以虽然被洋化了，但孤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这个名字……嗯，应该！” 　　“……哦，这样啊。” 　　“为什么用那种不以为然的眼神看着孤！孤是很认真的！再说，由外国人来带领本国人发起革命是很正常的事情！汝等给孤念念看“反逆的卡卡莉”这五个字，不觉得很有那么一回事吗！” 　　“那是六个字。” 　　“反、逆、的、鲁、鲁、修……咦，真的是六个字！” 　　“你刚刚自己把抄袭的作品名说出来了。” 　　“哇……哇啊！汝，汝马上给孤忘掉！就是现在！” 　　“嗯，我忘了。” 　　“不准把视线从孤身上移开！不要敷衍孤！” 　　“那大小姐，差不多该让最后一位学妹自介……” 　　“孤还没说完！孤征服世界的大计还没……” 　　“别急，让声音传一下。” 　　“哪里的声音会传得这么慢！孤不记得有这种事情！” 　　“那叫做相对论，身高越矮的人，说话声传得越慢。” 　　“别拿孤没听过的科学名词出来压孤！再说，孤觉得真正的相对论绝对不是这样！” 　　“理论部分等你长大就会学到。” 　　“等一下，孤是高中生啊，只是发育比较那个而已！” 　　“好了好了，Silver，我们都知道了。那下一位……下一位正常身高的学妹，请你自介。” 　　不愧是大小姐，插话之余还不忘损人，真是太缺德了。 　　看着边混乱地大吼着“等等，为什么要特别在孤面前强调正常身高啊啊啊！”边抱着脑袋坐回位置上的卡卡莉，我不由地向大小姐投去赞许的目光—— 　　“……” 　　——被抛了一个媚眼。 　　我打了个寒战，比起妄想中毒的卡卡莉，大小姐才真的是不明生物。 　　此外，大小姐称呼卡卡莉的Silver是银色的意思……大概是指她那头银发吧？ 　　但，终于是最后一位了吗？ 　　转头看向坐在最后面、始终低着头没有说话的少女，我仔细地打量了她起来。 　　齐刘海的短发、后脑绑成两个紫色的包包头、皮肤白得有些不健康，乍看之下是很中国风的长相，整个人却纤细得给人一种很不健康的感觉——我认得，她就是刚刚躲在教室后一个人看窗外的阴沉女孩。 　　而才刚与她视线接触，我就愣住了。 　　——金银妖瞳。 　　也不知道是不是带着角膜变色片的关系，少女的一只眼睛是红色的，眼角下还有些微的黑眼圈。也许是她太没存在感了吧，我居然现在才注意到。 　　听见大小姐的指名，她先是迷惘地注视着空气两秒，接着就缓缓站起身来。 　　“我……到我了吗……” 　　“嗯！”大小姐肯定着。 　　看着我们一阵犹豫，存在感薄弱的少女突然露出了既安祥，却又仿佛看开一切的笑容吐出一口气，视线斜斜地落在地板上。 　　“我还是不用了吧……像我这样的人……” 　　“……” 　　我一阵无语。 　　“像我这样的女生……大家还是跳过我吧……我只会带来不幸……只需要像张卫生纸般悲哀地消失就好了……” 　　少女半闭着有黑眼圈的大眼睛说，整个人显得摇摇欲坠，每说一句话，四周好像就会浮现无数黑色的扭曲线条。 　　这种强烈的负能量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说，至少名字……”我向她强颜欢笑地招了招手。 　　“你真的想知道吗……不后悔知道吗……不害怕知道吗……” 　　“想。” 　　“……叶茗夜。” 　　“是茗夜学妹吗？”我点头。 　　“好名字！”大小姐赞叹。 　　“嗯！听起来就像是今后会变成绝世强者的名字！”赤璇学妹拍案叫绝。 　　“听起来很可爱哟！”夕纱学妹也这么说。 　　“孤也觉得这名字很有霸气。”卡卡莉勉为其难地表示。 　　原来如此，大家都跟我有一样的想法吗？ 　　总之无论如何，还是先称赞她，让她高兴起来再说…… 　　“可是这名字没有出现在名单上……” 　　“什么名单？” 　　“……入选名单……轻小说比赛的……” 　　茗夜学妹从女学生服的腹部拿出一本打开的笔记本，里头写满了字，似乎是什么小说的样子。 　　“我有写小说的习惯，一直以来也都有参加轻小说的投稿比赛……可是不管我怎么看，怎么期盼，怎么等待……我的名字都没有出现在小说的入选名单上……已经好多届了呢……像我这样没用的写手……像我这样只能够哭哭看着他人拿赏的落水狗……” 　　散发出更多扭曲的黑色线条，少女带着那仿佛燃烧殆尽的笑容淡淡地说着，躲开所有人的视线看着地板。 　　随着她每说一句话，教室里的气氛就会变得更加沉重，就连热血的赤璇学妹都脸色发青了起来。 　　糟糕，明明说要让她高兴起来的，但称赞她的名字却似乎造成反效果了…… 　　附带一提，我们所在的国家最近在流行一种名叫轻小说的文体，到处都有开放轻小说的征稿以及大规模的比赛，也有很多创作者以成为轻小说作家为目标而努力着。 　　……不过从茗夜学妹的样子看来，投稿失败的打击似乎远比想象中来得大。 　　怎说呢，写轻小说的路果然是很坎坷的吗？ 　　“先不说茗夜学妹投稿的事情，如果你的兴趣是写作的话，为什么没有参加社团活动呢？应该有文艺社之类的社团吧？” 　　“文艺社……” 　　说到这个，就像是我踩到了什么机关般，茗夜学妹突然一反常态地气愤了起来，金银妖瞳瞬间变得杏眼圆睁。 　　“那群人……文艺社那群人懂个什么啊！” 　　双拳重重锤在桌上，茗夜几乎可以说是失控的大声骂道：“我好心把自己呕心沥血的创作给她们见识一下，她们不称赞也就算了，居然还说我的作品一点文学价值都没有！有没有搞错，那可是我的孩子们耶！她们根本就是在嫉妒我的写作才能！因为我有才能就排挤我，所谓的文艺社也就只有这样而已……学长，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嘛！是不是啊？是不是哪！” 　　茗夜学妹越说越生气，开始每说一句话就推我的肩膀一次，最后更是很干脆地抓起我的领口近距离瞪着我，怒吼了出来。 　　“学长你说是不是啊！” 　　“是……” 　　抽搐着嘴角，我只能这么回答。 　　“最让人生气的是，我本来才一点都不稀罕什么轻小说比赛，只是想让文艺社那些蠢蛋后悔莫及才会去投稿……正常情况下，我的作品没有金赏也至少有银赏吧？但却连复选也没有进！评审打从一开始根本就看不起有深度的作品吧？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创作的啊？作品的意境比较高错了吗！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说着，茗夜学妹开始疯狂地摇起我的肩膀来，让我的椅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阿！” 　　黑暗的负面情绪排山倒海地涌了过来。 　　看着眼前彻底暴走的茗夜学妹，我继续抽搐着嘴角，向大小姐投去求救的视线—— 　　“……” 　　——被她甜甜地一眨眼，从眼角飞出一颗星星。 　　（大小姐你这家伙，根本就是在幸灾乐祸！） 　　（哎呀，不是很好吗？有除了我以外的女孩子肯欺负你。） 　　（一点也不好！） 　　（是吗……真是专情呢，M男，让我稍微有点感动哦。今晚准你进房间睡觉好了。） 　　（不要说得好像我们曾经一起睡过的样子！就算有，那也是小时候的事情！） 　　（是呢……我的第一次，在七岁那年就被你……） 　　（我不记得我七岁那年有做过除了吐槽你以外的任何事！） 　　（谁知道呢，呼呼。） 　　（话说回来……大小姐，这个拿去。） 　　（M男？你在桌子底下塞了什么给我……唔，原来如此。我懂了。） 　　直到我和大小姐眼神交流好一阵子后，茗夜学妹才像是突然停了电似的，再次露出百无聊赖的笑容，恢复一开始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既然这个世界没有办法认同我的话……啊哈哈，放学之后，我就去和那些愚蠢的编辑们一起化为灰烬吧……让一场大火来赎清世界的罪孽……” 　　这么说着很不妙的言论，茗夜学妹安祥地坐回了位置上。 　　我和女生们对看了一眼，接着便一致用眼神同意先不管她。 　　反正，就算有哪间出版社被自杀式炸弹攻击或是被一把火烧掉，也应该不关我们的事情——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啊对了，虽然大小姐没有提到，但我想，她应该会把茗夜学妹叫做Purple吧？从她充满负能量的气质与那两个包包头看来，她确实是个很适合紫色的女孩子。 　　赤璇学妹是热血的红色，夕纱学妹是软弱的黄色，卡卡莉是单纯的银色，茗夜学妹是阴沉的紫色——原来如此，姑且不吐槽这种像是在上英文课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用颜色记人果然很方便，这招我得学起来。 　　无论如何，所有人总算都是自介完了。 　　那么…… 　　“好，现在，请所有人重新自介一次。” 　　就在此时，大小姐突然轻轻地拍了拍手。 　　“咦咦？” 　　“什，什么？” 　　“大小姐你在开玩笑吗？大家不是才刚……” 　　“M男，听我说完。你的M是Mother Fuc（哔——）er的M。” 　　“给我等一下，你刚刚是不是骂了脏话！否则为什么会被消音！” 　　无视我的抓狂，大小姐微笑地对所有人说明。 　　“是的，请所有人重新介绍一次。但这一次，请多说明一点‘我为什么想成为S女’。” 　　竖起一根手指，她意味深长地说着： 　　“就像我说过的一样，‘人有权选择自己所走之路，S女必须自愿成为S女’——如果是这间教室里的大家，应该说得出来吧？那个明确的理由。” 　　听大小姐这么说，女生们先是呆了呆，接着便姿态各异地思考了起来。 　　原来如此—— 　　坐在这个教室里的大家，都是自愿留下来的。 　　在大部分的女生们相继离开时，她们却选择继续留在这里听大小姐这门率性而为、乱七八糟的课程。 　　人是一种会跟随着群体的动物，任何不合群的事情都会被视为怪诞。 　　如果不是有很明确的理由，她们也不会离群独自留在这里。 　　而也许—— 　　这一点，打从一开始就是大小姐想要确认的。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想起她曾说过的话。 　　“我叫做向赤璇。” 　　就在我思考时，赤璇学妹闭上眼睛，轻轻地站起身来。 　　“一直以来，因为体能比较好的关系，我被很多人当成依赖的对象，而我也不排斥这一点，只是拼了命地让自己能够变得更加可靠。这样的我，只知道不断地向前走，不断地为了别人努力着…… 　　但曾几何时，我却被大家说是‘强悍的赤璇’、‘不需要男生的女孩子’。” 　　赤璇学妹平静地说着。 　　“可是，我……即使是我，偶尔也是会想去依赖谁、对谁撒娇，只是因为一直没有这样的存在，所以逼着自己坚强而已。我一直在想，我自己，是不是很没有女生的样子呢？而看着东方学姐与关学长的互动，我不由地羡慕了起来…… 　　我想要成为S女，是因为我想要像东方学姐那样‘成为一个拥有女人味的人’，能够依赖着关学长却又被关学长所依赖……如果有一天，我能学会如何像一个女孩子的话，或许我就能稍微理解真正的坚强了吧？我是这么想的。” 　　被大小姐所依赖，却又依赖着大小姐。 　　我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我对面的大小姐，却看见她也正用温柔的视线注视着我。 　　是的。 　　我们两个不仅仅是主人与随从的关系。 　　这一点，或许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察觉。 　　“人家的名字是苏夕纱。” 　　赤璇学妹坐下后，夕纱学妹也跟着站起身来，双手交握地放在百褶裙前。 　　“对不起，因为什么都做不好的关系，人家就是常常依赖着赤璇的人……从小到大，人家的身体就一直很脆弱，就像关学长说的一样，能安然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也受了很多很多人的帮忙。说起来有点让人难过，人家已经是高中生了，很可能不久后就要出社会……但即使是今天，人家还是找不到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 　　名为苏夕纱的少女看向大小姐。 　　“东方学姐是学生会长，也是学校里最有名的女生，但这一切，都不是因为东方学姐特殊的身份……因为是常常依赖别人的人家，所以看得出来哟，东方学姐身上就有那种耀眼的光芒，好像就是要站在人群前面，永远发光发热……于是，看着东方学姐的样子，人家羡慕了起来。” 　　“人家想成为S女，是因为想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如果人家能够稍微拥有一点东方学姐的光芒，就算还是很软弱，也一定能鼓起勇气来，把自己的想法与意见传达给大家。” 　　说得对。 　　大小姐，就像是太阳。 　　虽然老是被大小姐拉着去干蠢事，一直以来也受了不少罪，印象中，我总是永远在追着大小姐跑，就像人们总是在追逐着日出一样。 　　但老实说…… 　　能够拥有这样举世无双的青梅竹马，我，很开心。 　　“孤名为卡卡莉·库因兹巴德。” 　　夕纱学妹坐下后，卡卡莉站起身来。 　　“正如孤之前说的一样，孤的妈咪是骄傲的汉族，却因为洋人的欺骗，没有结婚就生下了孤……就是因为这样，孤一直很仇恨洋人。但其实……虽然孤总是嚷嚷着终有一天要用核弹统一他们，但其实，其实……孤只是因为自己没有爸比这件事，感到有点寂寞而已。” 　　是被气氛所影响吧？就连卡卡莉都变得坦率了起来。 　　只见她轻轻地咬住下唇。 　　“孤知道，不管孤再怎么愤世嫉俗、仇洋排外，爸比都不可能会回来。但即使是这样，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孤还是想看到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爸比。孤一直在想，妈咪都已经被欺负过一次了，却这样子……这样子学不乖的孤，会不会总有一天也会被男人欺负了呢？” 　　“孤想要成为S女，是因为想要‘成为能够不被谁欺负的人’……没，没错，东方学姐想要让女人征服世界的提议，以及欺压关学长的行为，很合孤的胃口！虽然东方学姐也很有霸气，一山不能容二虎，但如果东方学姐甘愿屈居孤之下，孤也不介意收汝为小妹！” 　　卡卡莉挺胸说着，仿佛刚才的低潮都是假象。 　　但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流露，就已经让大小姐会心笑了起来。 　　大小姐，果然很了不起。 　　再一次地，我这么想了起来。 　　“我还是算了吧……像我这样的人……” 　　但就在此时，我身边却传来叶茗夜学妹空虚的声音。 　　“……” 　　“……” 　　“……” 　　这个人真的很不会看气氛。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女生，好想打她一顿。 　　不知道负能量能不能挡得住拳头，还是来试试看好了。 　　察觉我们无声的视线压力，赤璇和我又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茗夜学妹顿时显得有点慌张，缠绕着她的负面情绪也消散了一点，咳了咳站起身来。 　　“好，好啦，我收敛一点就是了……我，我是叶茗夜。” 　　茗夜学妹有点儿脸红，瞥开了小脸蛋，片刻后才吐出一口气来。 　　像是终于准备好说什么了般，她垂下了脑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因为难以原谅什么都是半吊子的自己，看到别人表现出色时，我就会对他们出言相讥，所以也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不知不觉就被孤立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往创作的世界里逃，想着自己既然什么都做不成，天份一定是全在写作上，自己一定是写作的料子什么的——可是，明明都已经比别人努力了，却还是什么也得不到。” 　　再次握紧拳头，茗夜又激动了起来。 　　“啊啊，我知道——东方学姐既是东方财团的千金小姐，各方面都万能，长得又漂亮，在学校男女生之间都很受欢迎。像你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人生胜利组的。而我，永远只能被大家称呼为落水狗、失败者……对，我一直注视着东方学姐，并且一次又一次地想着——为什么老天会这么不公平呢？ 　　“一开始，看到东方学姐把我们集合起来，又尽是说一些蠢话，我只是想留下来看笑话，在心理取笑你们而已，就连装成灰心丧气的样子，也只不过是在观察大家。对！即使是现在，我还是想要把东方刚刚那些疯话打上网络，让跟我一样的丧家犬们一起嘲笑东方集团的千金大小姐不过如此而已！可是，越是看着这间教室里、各自有目标的大家，我越是这么想……” 　　叶茗夜猛地咬紧牙根。 　　“我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不管我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改变啊！” 　　大小姐平静地看着她。 　　没错，大小姐就像是太阳，一直都是。 　　越是耀眼的人，越会灼伤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们……脆弱的自尊。 　　像茗夜学妹这样的女生，社会上其实比比皆是，无论再怎么努力都难以完成梦想，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放弃，看着别人轻而易举的到达自己向往的地方。 　　——就连我，恐怕也是如此。 　　像大小姐这样的天之骄子，只不过是少数中的少数罢了。 　　“说到底，我只是‘想要被人肯定’而已！这份想被人称赞的心情有那么难以理解吗！而你……天生有那么优越的条件，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要教我们成为S女，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心情！我告诉你，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也想象你那样能够带着绝对的自信说话，当一个所谓的S女，可是就是因为做不到，所以才，所以才……” 　　“人对难以企及的事物有两种做法。” 　　就在此时，大小姐打断了茗夜学妹： 　　“追随它，接受它，或是疏远它，丑恶它。” 　　“……” 　　“我可以理解你厌恶我、想要拉下我的心情，但就跟你说的一样，那什么也不会改变。因为打从一开始，像我这样的人——就根本不会在意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小姐毫不留情的说。 　　那简直是嘲讽力满点的一句话。 　　“呜……” 　　听见大小姐的说法，茗夜学妹果然又激动了起来，用力地咬紧牙根，金银妖瞳中几乎都要气得涌出泪水。 　　一拨长发，大小姐再次平静地问道： 　　“我重新问你一次，对于你做不到的事情——成为一个S女，你打算怎么做？是要疏远它，还是追随它？” 　　“那种事情，当然是……当然是……” 　　茗夜学妹咬紧牙根，双眼瞪得睚眦欲裂，几乎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大小姐要故意激她呢？这次我真的不明白。 　　但…… 　　“不过，其实你不用真的回答——” 　　就在这时，大小姐却突然露出了阳光般的微笑。 　　“——我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你……说什么？” 　　“因为，即使是这样——你还是没有放弃写作不是吗？” 　　这么说着，大小姐轻轻地在桌子上放下一本小笔记本。 　　里头，写满了字。 　　那是茗夜学妹刚刚拿出来的自创小说。 　　“什，什么时候……” 　　是觉得很震撼吧？茗夜学妹的瞳孔一瞬间放大。 　　“是M男刚刚趁着你第一次自介时，趁着你失控偷偷摸下来塞给我的……我看了哟，里头的故事。” 　　茗夜惊讶地转头看向我，似乎很难相信始终只会吐槽、被大家耍着玩、看似没半点主见的我会做出这种事。 　　“……关学长？” 　　而面对她的惊愕—— 　　——我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正如大小姐所说的一般。 　　对。 　　是我做的。 　　“别看他。终有一天你会知道的——M男，我的随从关仕音，才是我们所有人之中最复杂的那个人，这就是我不让他自介的原因……但现在，那还不重要。” 　　大小姐笑了笑，对我投来一眼欲语还休的视线。 　　“是的，人们对难以企及的事物——梦想，有两种做法。你说过你失败了很多次对吧？但这笔迹是新的哦，即使是现在，还是不断地在写作吧？这已经不是逃不逃避的问题了，为什么不能老实承认呢——你是如此地喜欢写作。” 　　也许是被大小姐说中什么了，茗夜的态度有些软化，只是再一次撇开脸蛋，咬紧牙根。 　　“……那又怎么样呢？我写的东西，果然还是……” 　　“不，写得很好哦。” 　　出乎茗夜学妹意料地，大小姐交叠着纤细的手指闭上双眼。 　　“虽然确实很不成熟，故事人物也相当不自然，但我觉得那比较像是题材的问题……你只是因为太少接触人群，所以不知道该写什么而已。可是，你确实很有天分。” 　　“……” 　　“正困扰着呢，我。” 　　大小姐换了个姿势，笑着说： 　　“如你所知，我正打算开班授课，继续疯言疯语下去。但这样的一个小班级，却不能没有一个书记……反正你本来就打算把我的蠢话记下来公布出去，何不换个方式，留着把我们写成故事呢？用M男当主角，以这间教室发生过的事情为主题来写本轻小说，不也很有趣吗？” 　　“这，这……” 　　“你要的认同，由我来给你……你只需要做出选择就好。此外，记住一点，人不是太阳——太阳无法选择自己该不该发光，但是人可以。” 　　只有选择让自己耀眼的人，才能够真正的耀眼。 　　“人有权选择自己所走的路，S女必须自愿成为S女。” 　　大小姐曾经这么说过。 　　啊啊，是的。 　　如果是现在的话，我终于能够明白了。 　　打从一开始，S女教室就只是个幌子。 　　也许是学生会长的责任心作祟吧？挑选出没有参加社团活动、和同学们相处不好的女孩们，用属性为“S女”的自己当成范例来套问大家…… 　　其实，大小姐都只不过是想说出“这样的我，能不能帮上你们什么？”这句话。 　　换而言之，只是第二学期初，一个迟来的心理辅导罢了。 　　——仍然是那么的别扭呢，我所知道的大小姐。 　　“我……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有办法成为S女吗？” 　　“可以的，相信我吧。” 　　面对声音有点哽咽的茗夜学妹，少女笑着说。 　　无论这句话究竟真实与否…… 　　我得承认，那真的是一个非常美丽的笑容。 　　而在大小姐结束与茗夜学妹的对答之后—— 　　叮咚～叮咚～ 　　下课的钟声，也终于在此时响起。 　　“好！以上就是第一堂‘S女教室’，我们……下课！” 　　轻轻一合掌，大小姐笑着宣布。 　　而社团活动的时间—— 　　也就在这句话后正式宣告结束。 　　只有在那之后。 　　在学妹们整理完情绪，即使神情各自不同，却仿佛都带着满足的心情纷纷离开，让教室恢复原来空空荡荡的样子后。 　　我一个人打扫着地板，关上空教室的灯。 　　教室是借来的，虽然因为似乎没有班级正在使用，拼成大方桌的课桌椅短期内还可以不用回复原样，但使用过之后不自己打扫，是会给整理的同学带来困扰的，我还是决定自己先扫过一遍。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已经很习惯这么做。 　　夏日清爽的暖风从窗外吹入，一本不知道多久没有翻开的点名簿，在讲台桌子上迎风翻到了不知名的某一页，我有些过长的额发也随之在视野前摇晃。 　　看着这副人去楼空的景象，我轻叹了口气。 　　但这时—— 　　“仕音。” 　　一只纤细柔腻的手掌，轻轻地按在我的背脊正中。 　　我无声地停下脚步。 　　“……” 　　不用回头，我知道在我背后的一定是大小姐。 　　每当她这么按着我时，就是有什么话想对我倾诉时。 　　那是我俩再熟悉不过的默契，来自九年来，我作为名唤东方婷的少女随从的——半真半假。 　　——不为了演给谁看。 　　——不再是用满嘴荒唐掩饰自己的少女。 　　那个真实的大小姐，只会在我俩独处时出现。 　　我说过，我一直不只是她的随从。 　　不只是这样而已。 　　“如果是现在的话……” 　　在我背后，大小姐犹豫了一阵子。 　　是因为刚刚那堂课的关系吧？ 　　此刻，我们两人的心情特别平和。透过学生服的衬衫，可以感受到少女手心的温度。 　　一阵安静后，她才用几乎可以从中听出温柔笑意的声音，说出那句话的后半段。 　　“……我好久以前问过你的那个问题，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仕音？” 　　听大小姐这么说…… 　　我仰头，看向天花板。 　　九年以前的相遇，始终站在阳光下、耀眼万分的女孩，那个我仿佛永远难以回答的谜题，以及这段时间来，我在女孩身边度过的每一天，有如白驹过隙般从脑海中闪过。 　　是啊，如果是那个问题的话—— 　　“大小姐。” 　　“嗯？” 　　——现在的我，应该已经可以这么回答了吧？ 　　“在这间教室里，请叫我M男吧。” 　　从嘴角扬起笑意，我回头看着大小姐，轻轻地说道。 　　注视着我的脸，她先是怔了半晌。 　　接着，逐渐露出些许无奈的笑容，像是彻底拿我没办法似地摇起了头来。 　　“不知不觉的，就连你也变得这么狡猾了呢，M男。” 　　“那是当然，这全都是跟大小姐你学来的。” 　　午后的阳光倾斜，从窗口中透入，犹如在空教室中糁了一层金粉。 　　我与一个欲语还休的S女相视而笑，直至我俩的手无声地交扣在一起。 　　是的，这就是我们的故事，我们的教室。 　　一个发生在世界上某个角落，某间学校，充满无数小故事的某间小教室，“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 　　——从这里，正式开班！ 　　第二课 S女的心肠必须非常坏 　　“美丽的玫瑰都有刺，S女都有一颗坏心肠！” 　　大小姐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八个大字后，重重地一拍黑板，飞起的粉笔灰让我只好无奈地仰头稍做闪避。 　　我手撑在桌上，一脸郁闷地看着同桌的几个女孩。放眼望去，她们都是一副迷惑的样子。 　　“M男，你来现身说法一下，你对这句话的看法如何。” 　　大小姐灼灼的视线落在我身上，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只是心情不佳地瞪着她。 　　如果这家伙以为我每次都会激动地吐槽，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今天，我可连一点想帮她炒热气氛的心情都没有！ 　　“这我可不赞同。要说坏心的话，那应该也只限于大小姐自己而已。” 　　看着坐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摆出一副居高临下姿态的大小姐，我故作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唉呀，真是出乎意料的见解。既然机会难得，那就允许你直言上谏好了，魏征。” 　　“……先不吐槽你在玩哪个世纪的角色扮演，我一点儿也不赞同的事情是——这堂课，你该不会是想教大家学坏吧，太宗？” 　　“正是如此，魏征。” 　　大小姐对着我竖起一根手指。 　　“正所谓‘好人不长命，坏人万万岁’。既然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那么保有一颗坏心肠，对凡事都抱持着恶意，才是活下去最有利的条件。能鼓起勇气把其他人踩下去的人，才能够不断往上爬哦，魏征。” 　　“但圣贤们明明就常常说‘人要心存向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什么的……” 　　“因为他们乱讲啊，魏征。他、们、都、在、乱、讲——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要是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都变得心存向善、人畜无害的话，会更利于自己生存。说到头来，规劝他人向善的行为，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变得更优越罢了。” 　　“……等等，你刚刚是不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否定了中国几千年的儒家思想？” 　　“如果可以，我还想焚书坑儒呢，魏征。” 　　“搞错了，你的角色扮演根本搞错时代了，这是秦始皇做的事！” 　　“所谓的古圣先贤们啊，都是一群装模作样、骨子里比谁都自私的人哦，知道吗，少龙。” 　　“不要说搞错时代了，你根本搞错作品了吧！暴君嬴政！” 　　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后，我无奈地垂下了脑袋。 　　明明不想吐槽的，到头来我还是帮大小姐把气氛炒热了，这难道是孔明的陷阱吗……呃，好像连我的时空也混乱了？ 　　直到此时，在我——关仕音，以及众女生——赤璇学妹、夕纱学妹、卡卡莉和茗夜学妹面前的大小姐，才用手指拨着右边鬓发上用缎带做装饰的及腰长发，对我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东方大小姐，东方婷。这家伙果然是我命中的克星。 　　“圣贤什么的就先不提了，我是能理解‘美人’通常都可以与‘蛇蝎’扯上关系这件事，也知道你想让全世界的女生都成为S女的决心……” 　　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导正大小姐危险的思路，我手捂着脸，无奈地说着。 　　今天的我之所以会这么有气无力，当然是有原因的。 　　“但就算你真的想让大家学坏，能不能至少来点儿正经的内容？” 　　“这话怎么说，M男？” 　　“恕我直言，大小姐，今天你是不是想拿我当沙包，让大家练习怎么‘恶作剧’？” 　　“惊、惊人！M男你的观察力太让人印象深刻了！究竟……你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我想借对你恶作剧来让大家学会使坏的？！” 　　“如果刚进教室就被一桶水淋下来，还看不出这堂课有个浑蛋想对我恶作剧，那我还用得着活下去吗？！” 　　我用两根手指夹起自己身上正不断滴出水珠的湿透的学生服，忍无可忍地对着大小姐怒吼。 　　“你这家伙，到底有多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 　　在开始解释我为什么一开场就会全身湿答答之前，还是先说明一下这堂莫名其妙的课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因为某些显而易见的原因，此刻坐在我面前的大小姐东方婷——同时也是学生会长、校长的孙女、东方财团总裁独生女——是这间学院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但这样的她，正如各位所见，是个十足的问题人物，还自作主张地利用我们的社团时间，以把女生们教导成独一无二的“S女”为目标开了“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 　　而教室里的四名女生：向赤璇、苏夕纱、卡卡莉、叶茗夜，便是这堂课的学生。 　　至于我——东方大小姐的私人随从关仕音，则是奉了她的饬令来当活教材，好让她示范怎么进行S的“M男”。 　　不管怎么想，这都是很值得吐槽的课程，简直就像是做梦一般。 　　可惜对我们而言，这却是货真价实的现状。 　　甚至在今天的课程开始前，还发生过一个小插曲：“学生会报告，学生会报告，本校男子部二年一班关仕音同学，前几天鼓起勇气跟你告白、却被你狠心拒绝的某个女生想不开了，现在正在本校女子部的楼顶哭着准备跳楼寻短，请你立刻过来处理！重复一次，本校男子部的畜生……不，关仕音同学……” 　　这通一点真实性都没有的广播是在社团时间开始前传来的，其令人发指的程度让我在听完的瞬间几乎气晕了过去。 　　……最好是这样啦，要是有女生肯向我告白就好了！我可不记得有这种事情！ 　　由于从小到大，我都忙着跟在大小姐屁股后面、帮身为惹祸精的她处理善后的缘故，自然而然就被所有人当成了“东方大小姐的人”，甚至本校的低年级女生间还有这样的谣传：关学长是东方学姐的肉奴，每晚都得侍寝到天亮。 　　这造成了我几乎没有任何谈恋爱的机会。 　　虽然常常在女子部露面，女生们似乎也对我很好奇的样子，但到头来我还是寂寞的单身少年一个，根本没几个女生敢跟我搭话。 　　这一切不得不说，都是拜大小姐之所赐。 　　至于谣传，请务必别相信那种没根据的说法，我会很困扰的，谢谢。 　　附带一提，本校的校规其实很严，正常情况下男生是不能进入女子部的。要不是因为大小姐这种可以无视校规的特殊身份，我也不可能三天两头出现在女生之间，呈现这种万红之中一点绿的情景。 　　总之，当我听到那通广播，忍受着男生们敌视的目光、听大家把拳头捏得咯咯出声，哭丧着脸赶到女子部的这间教室时—— 　　哗啦—— 　　迎接我的，就是一桶水，从门上面淋将下来的水。 　　艳阳高挂的夏天，天气很炎热。 　　说真的，如果不考虑换衣服很麻烦这种琐事，这种时候被当头淋一桶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而还有点暑气皆去的快意，有点爽，有点舒服。 　　——如果没有算上在我面前猛按着照相机快门的大小姐，以及像好奇宝宝般姿态各异地坐在大小姐身旁，目不转睛看着我的四位女生的话。 　　“各位看见了吗？M男在被水泼到时，有一瞬间确实露出了飘飘欲仙的表情。”收起相机，大小姐满意地说道。 　　“真是如此。”赤璇点头。 　　“虽然人家还是难以相信，但关学长……果然跟东方学姐说的一样，是个M呢。”夕纱摇头。 　　“孤……孤觉得稍微有些恶心。”卡卡莉红着耳根撇开了脸。 　　“哼，就跟我想的一样！”茗夜冷笑着说。 　　“……” 　　或许无需详述之后我是怎么抓狂、又是怎么吐槽大小姐和四女的。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这就是现在的我，之所以湿答答地在座位上生闷气，却还是逃不过被大小姐玩弄的命运之前因后果。 　　真不如死掉算了，现在。 　　“开心点儿，M男……你看，我还是有特意帮你准备衣服和毛巾的。” 　　就算是这种热到能让冰激凌三秒内融化的夏天，湿衣服穿在身上久了还是会冷的。就在我有些想打喷嚏时，大小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于是，我精准地加以吐槽： 　　“在帮被整的人准备替换衣物之前，请优先考虑打从一开始就不要整人这件事。” 　　“别那么小气嘛。你看，除了标准的男生制服以外，我还帮你准备了其他实用的版本。要胸前开两个小洞的，还是要胯下开洞、臀部开洞的都有，很感动吧？是我连夜替你剪的。” 　　“麻烦给我完全没有开洞的原始版本！还有，请大小姐你不要老是把时间花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就算你像卖衣服的一样一件件拿出来展示，我也不会穿的！” 　　“咦，怎么会……上一次你发高烧陷入昏迷时，不是还喃喃自语着没穿过那种衣服，不甘心就这么死掉吗？” 　　“就算我烧到七十度，我也绝对不会说这种梦话！” 　　“别担心，虽然开了洞但它毕竟还是校服，穿着不会违反校规的。” 　　“与其担心触犯校规，不如担心穿着它会不会触犯法律！” 　　“M男你尽管穿，天塌下来有我扛着！” 　　“大小姐你这家伙，可不可以不要在这种事情上特别有情有……” 　　“等到警察来时，我会自己逃的。” 　　“义气不见了！我话都还没说完，义气就不见了！” 　　“至少我对你还是有情的……同情的情。” 　　“这种情意我不想要！总之，快点拿来啦！” 　　从大小姐手中抢过正常的男学生制服，我匆匆地离开教室前往洗手间。 　　好在这里虽然是女子部，每个楼层还都设有男生厕所。 　　事实上，由于我们学校由东方财团一力创办，不只制服的样式很受欢迎，绝大多数设施都比其他学校来得优秀，就连位于女子部的男生厕所这种利用率超低的空间，都弄得像饭店一样豪华。但即使如此，作为私立中学，学费却并没有比公立高中贵多少。 　　所以，就算有着男女分部这个奇怪的规定，远来就读的学生还是络绎不绝，每学期都招收到满额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这一点还真是东方财团有钱无处花的证明，真不知他们到底开这间学校做什么…… 　　将湿透的衣服换下来装进塑料袋，用毛巾擦干头发后，我再次走入大小姐的教室中。 　　回到座位之前，我本还预计会有香蕉皮、绊脚绳什么的，但幸好这些都没有发生。但这可不代表大小姐比较收敛了。 　　我所认识的东方大小姐，字典里是没有“安分”这两个字的。 　　“总而言之，就跟M男猜想的一样，这堂课，我想借由让大家练习做恶作剧来学会怎么使坏……至于练习的对象，没有错，就是你——M男。” 　　果然如此。 　　虽然老早就猜到会有这种事，但听大小姐这么光明正大地宣布，我的嘴角还是抽搐了起来。 　　说真的，我还是觉得这招会有用才怪咧！要是对人恶作剧就能够成为S女的话，幼儿园不就是S们的天堂，随便抓一个出来都很S吗？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跟大小姐讲理是没有用的，这种时候只要黑着脸瞪她就够了。 　　“我可以说不要吗？” 　　“当然可以啊。任谁都有说‘不要’的权利。” 　　“那我不要。” 　　听我这么说，大小姐瞬间站了起来，越过大方桌朝我步步逼近。 　　“你这家伙，想做什么？！” 　　“别紧张，是好事哦，M男。” 　　一手拉过椅子，大小姐不怀好意地坐到我身旁，距离近到让我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紧接着，她就这么含笑把脸凑到我的脖子旁，把手轻轻地放到我的大腿上。 　　嘴唇开始徐徐吹气，手指不停划圈。 　　“……！” 　　酥麻的感觉传来，我的脑中乱成了一团。想用手推开大小姐，但却感觉不管用手碰到她身体的哪部分，事情都会变得更不妙。 　　当着一堆学妹的面，这家伙到底想干吗啊啊啊啊啊！ 　　“咦咦咦咦？！” 　　“东方学姐这、这是……” 　　看见大小姐的动作，四个学妹们变得面红耳赤，就连坐在我身旁的叶茗夜也慌张地将身体后挪，让椅子发出“嘎——”的一声。 　　“专心看，还没完。” 　　这么说着，大小姐轻轻地解开自己的马靴。 　　随着她盈盈站起身来，不断来回抚摸的手也移至我的胸口。她穿黑色长袜的脚，就这么重重地踩上了我的大腿。 　　始终靠在我耳畔的脸，甚至探出舌头来舔了我一下。 　　“不，不要——” 　　一听我惊呼出声，大小姐马上一推我的肩膀，将椅子滑向后，拉开了与我之间的距离。 　　此时她交叠起白皙的双腿，轻轻地舔着自己的嘴角。 　　“所以，我才说你有说‘不要’的权力。” 　　侧着头，她含笑说道：“各位同学，都看清楚了吗？M男所谓的‘不要’。” 　　这句话当然不是对我说的。 　　我喘息未止地回头看着众学妹，这才发现她们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嘴里说不要，身体却很老实’吗……”赤璇睁大眼睛，用拳头一击掌心。 　　“关学长……刚刚的表情和那句‘不要’的语气……男生好可怕……呜呜呜呜……”夕纱轻轻啜泣着。 　　“孤，孤还是觉得有点恶心。”卡卡莉脸色苍白，小小的身体微微发着抖。 　　“可恶，原来还有这招，失算了……”茗夜焦虑地咬着指甲，金银妖瞳的视线斜斜落在地面。 　　看见她们四个人的样子，我就这么一倒头趴在桌上。 　　毁了。 　　我的形象，一去不复返了…… 　　“我说，大小姐……” 　　“嗯？” 　　“你该不会趁我去换衣服时，跟她们做出‘等M男回来时，我会让他一边说不要，一边心甘情愿地让我恶作剧’这种宣言吧？” 　　“虽然有点出入，但大抵上……这就是正确答案！” 　　“正确个鬼啦！犯规了吧？你这样犯规了吧？！这不是纯闲聊的教室吗？哪有人靠过来动手动脚的！” 　　“哎呀，谁说谈话性课程就不能加入交互式教学？” 　　“就算是这样，尺度也太……简直就像是漫画连载不下去了，一鼓作气地突入最终章的感觉！” 　　“放心，我最多就只会做到这样而已，想更进一步的话，得等到同人志面世时。” 　　“不会有那种东西的！你在做梦！” 　　“就算是梦，也是一场春梦。” 　　“谁快来阻止这家伙的超展开啊啊啊啊啊啊！” 　　“总而言之，这就是我的恶作剧示范——‘看得到却吃不到的挑逗Play’。接下来该你们了，请各位选择适合自己的方式来表露恶意吧。” 　　无视我抓狂的吐槽，大小姐闭起一只眼睛狡黠地一吐舌头，向学妹们说道。 　　直到此时，我才赫然惊觉，刚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大小姐的第一个示范而已。这门课程，老早就已经开始了。 　　不过，教室里一阵沉默。没有一个学妹动手，大家只是面面相觑。 　　没错，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看向大小姐。 　　这家伙是哪来的自信，觉得只要她肯示范，学妹们就会跟着跳下来做的？ 　　就我所知，这四位女生都是有点内向闷骚的类型—— 　　强悍却显得老实的赤璇学妹，娇气软弱的夕纱学妹，幼稚爱妄想的卡卡莉，愤世嫉俗又心胸狭窄的茗夜学妹……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有胆对作为学长的我恶作剧的人吧？姑且不说我愿不愿意被恶作剧，要是她们真的有勇气这么做，我倒是会吓一跳咧。 　　虽然这里是“S女教室”，但毕竟还只是第二堂课而已。 　　人，是不会这么快改变的。 　　（这次你可要失算了呢，大小姐。） 　　想着想着，我对大小姐投去这样的视线。 　　（你啊……别太小看这些孩子了，M男。） 　　出乎我意料之外地，大小姐微笑着摇了摇头。 　　（女孩子这种生物，可是比你想象中要来得坚强多了……好好看着吧。） 　　“好，就从我先开始吧！” 　　就在我疑惑时，赤璇学妹霍然起身。 　　“咦？！” 　　“学长，可以吗？” 　　走到惊讶的我面前，名为向赤璇的马尾少女面红耳赤地缩着脖子问，看似鼓起很大的勇气，双手低低地握着拳头。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家伙害羞的样子，还真的有点可爱。 　　“我……我们也可以像东方学姐一样对你恶作剧，好好玩弄你吗？” 　　真的不是我故意要吐槽，但这究竟是什么鬼问题？ 　　有点傻眼与汗颜，我转头看了大小姐一眼，却发现她正在对我微笑，眼神没有任何指示。 　　是要我自己决定吧。 　　伤脑筋。 　　看赤璇学妹紧绷得像脑筋快要短路的样子，还真是让人不忍拒绝。 　　而且，如果是刚刚大小姐那种恶作剧，倒也没什么排斥的必要……说真的，以男生的角度而言，虽然看得到吃不到确实有些让人牙痒痒的，但能够跟可爱的女生这么亲近，还是很幸福的。 　　既然如此—— 　　深吸了一口气，我闭上眼睛说道：“真拿你们没办法，好吧。” 　　“喝啊！” 　　就在这时候，赤璇学妹当着我的心口一掌重重地打了下去。 　　“噗哦！” 　　这一掌如奔龙、如啸虎、如排山倒海的惊涛骇浪。强大的冲击力从胸口炸开，我坐着的椅子顿时快速向后滑去，撞在教室的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 　　我先是维持着原姿势不动两秒，才无声地倒了下去，在地上躺成一个“大”字。 　　“降○十八掌·亢龙有悔！”手掌上微微冒烟，赤璇学妹神气地说道。 　　“好掌法！” 　　“不敢不敢。”面对伸出拇指的大小姐，赤璇学妹羞赧地抓起后脑。 　　看着这一幕，我飞快地爬起身来高声吐槽： 　　“这算哪门子恶作剧啊？！” 　　“咦？但……但东方学姐明明就说，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方式来表露恶意的不是吗？” 　　“但这明显不是恶作剧吧！这只是纯粹的敌意吧！你的脑筋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学长，我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对我而言，所谓的恶作剧就是直拳攻击！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好人，只要全力对轰一拳就知道了！’” 　　“请不要假恶作剧之名实现你以拳交心的愿望！话说回来，刚刚那招明显就不是用拳头！” 　　“嗯！那招叫○龙十八掌·亢龙有悔！” 　　“不需要特地改变语调含糊的地方我也知道你想抄袭哪套掌法！亢什么龙，你这是坑爹来着！” 　　“不瞒学长说……其实我根本不会这套掌法。” 　　“那还用你说！会的话请去打擂台，在成为世界拳王以前不要回来！” 　　“功力我也只有用一成，虽然让学长连人带椅飞很远，但绝对不会留下内伤。” 　　“更正，我看你还是去参加奥运吧……这已经是超级系的剧情了！” 　　看我边不断吐槽边把椅子推回原位，无奈地坐下来的样子，赤璇学妹用求助的视线看着大小姐。 　　“这一次M男说得没错哦，Red，这确实不是恶作剧。” 　　听见大小姐的回答，赤璇学妹沮丧地垮下了肩膀。 　　“是……是吗？” 　　“是的。虽然不能否认确实有些男生喜欢被女生打，但用拳头就太直来直往了，给人的感受也过于迅速。真正的恶意啊，需要时间来酝酿才会变得甘美……可以说呢，不能慢慢挑弄起人的M属性的恶作剧，都只是纯粹的敌意罢了。” 　　“大小姐，请不要趁机发表你对恶意的见解。听起来超不妙的……” 　　“M男一边凉快去。再啰唆就弹你的小○○。” 　　“给我等一下，小○○是什么大小姐你有本事就说清楚！你到底想弹我的什么？！” 　　“总之Red，你去旁边想一想到底该怎么恶作剧吧。等一下再让你重新对M男试一次，现在先换下一位……” 　　“大小姐你还要她再来一次啊！” 　　我欲哭无泪。 　　“嗯……我、我再想想……” 　　赤璇学妹灰心地坐回位置上后，站高与坐高没差多少的卡卡莉突然间站了起来，绑着双马尾的银发脑袋出现在桌子上方。 　　“接下来该孤了！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 　　看见卡卡莉自告奋勇，我跟大小姐都安静了下来。 　　唔…… 　　如果是这家伙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安心啊。” 　　我发出了如此感慨。 　　“什么意思！汝等的安心是什么意思？！” 　　“不，总觉得你拿不出什么象样的恶作剧呢，所以……” 　　“大，大胆！孤可是毁天灭地的孤，怎么能够让关卿这样侮辱！孤告诉你，孤可是有备而来！孤的恶作剧是很过分、很鬼畜的！就算是东方学姐，看到孤的恶作剧也会吓得花容失色！” 　　“哦？” 　　听卡卡莉这么说，大小姐眯着眼露出期待的表情。 　　“那么就让我们看看吧，你的恶作剧。” 　　“那是当然！马上就好！” 　　挺着完全没发育的胸膛，卡卡莉转头拿起她那个很像小学生专用的书包，在里头东翻西找，双马尾抖啊抖的。 　　一阵乱摸之后像是找到什么了，卡卡莉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对我露出奸笑，随即背着我与大小姐开始处理着什么东西。 　　从我们的角度，只听得到塑料袋的开封声。紧接着她不怀好意地双手藏在背后，朝我走了过来。 　　“孤好了，汝等……准备好迎接孤本世纪最恶劣、最可怕的恶作剧了吗？” 　　看卡卡莉这么郑重其事，我不由地有些担忧了起来，吞了口口水。 　　虽然卡卡莉弱弱的，个性也完全就是个小孩子，但搞不好她的恶作剧还真的很难缠也说不定。 　　“总之，来吧。” 　　“好，那孤就……把这个给你！” 　　用戏剧性的夸张动作，卡卡莉从背后拿出一包黄黄的东西，重重按在我桌上。看她那像是赌神出牌般自信万分的样子，我还真的稍微不安了起来。 　　然而，放在桌上的，却是一包打开的泡面。 　　只是一包方便面。 　　“……” 　　包括我和大小姐在内，大家满头问号地看着卡卡莉，但她却双手插腰挺着胸膛“啊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里没有热开水，孤也把调味包收走了！” 　　卡卡莉得意洋洋地指着我的鼻子说： 　　“如何啊？在那么香那么好吃的泡面前面，没有调味包也没有热开水，只能看着它干瞪眼——这就是孤的恶作剧！超鬼畜、超过分的吧？要是你现在跪下来哭着道歉孤就放过你！” 　　“……” 　　众人一阵沉默。 　　“怎么？孤的恶作剧太过分，生气了吗？”看我们都没有回应，卡卡莉惴惴不安地说。 　　这时我面无表情地拿起泡面，用两手重重一拍。 　　泡面发出碎裂的声音，卡卡莉的双马尾吓得跳动了一下。 　　“干，干吗？崩溃了吗？但，但也不可以拿面出气，这样子是在糟蹋食物……咦？等等，汝等想做什么？” 　　看着我把包装袋撕开摊在桌上，卡卡莉惊讶地睁大了淡色的眼睛。 　　“既然是这样，大家一起分着吃吧。” 　　这么说着，我拿起一块泡面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那我们开动了。” 　　赤璇、茗夜、夕纱学妹与大小姐纷纷把手伸了过来，抓起一小块泡面放进嘴里。 　　轰隆—— 　　一瞬间，几乎可以听见卡卡莉背后有闪电劈落的声音。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家手上的泡面，嘴巴张得大大的：“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可以不用热开水和调味包就吃掉泡面！好可怕！这不科学！” 　　“卡卡莉学妹，你该不会不知道泡面可以当成饼干吃吧……（喀吱喀吱）” 　　“不知道！那种邪门歪道孤才不知道！妈妈，妈妈明明说过绝不可以吃没煮过的泡面！那东西绝对，绝对不可以吃不是吗？！” 　　双手抱头，卡卡莉陷入混乱不断后退着。 　　“这样啊。（喀吱喀吱）” 　　“卡卡莉真是个好孩子。（喀吱喀吱）” 　　“好久没吃到了，真怀念呢。（喀吱喀吱）” 　　“……很好吃。（喀吱喀吱）” 　　“仕音学长请喝茶。” 　　“啊，谢谢你，夕纱学妹。” 　　边和众女聊天边吃着怀念的干泡面，等我喝完夕纱学妹送上的凉茶时，卡卡莉早已满脸黑线地坐回了位置上，口中还喃喃自语着：“为什么……孤不懂……孤真心不明白……”，似乎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 　　嗯。 　　还是先不要理这个笨蛋好了。 　　“那么，接下来该谁了……” 　　我漫不经心地说。 　　虽然被捉弄的对象是我，但既然答应下来了，那就算再怎么无奈也得把事情做到底……我是这么想的。 　　这时，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到了我的头上。 　　“咦？” 　　我向上一看，却不见屋顶有漏水的迹象。摸摸头发，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唔…… 　　这么说起来，这种感觉我好像不陌生。 　　事实上，这堂课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断掉到我头上。但因为那感觉实在太轻太轻，直到静下来的现在才让我留意到而已。 　　又一次，有什么东西落到我的后颈上。 　　“……什么嘛。” 　　东西掉到身上的感觉不断传来，我开始不断地东张西望，用手摸向身体各处。 　　好烦好烦。 　　到底是什么一直飞过来？难不成是虫子？ 　　放眼望去，夕纱和赤璇学妹们都很疑惑地看着我，大小姐只是微笑着什么都没有表示，卡卡莉仍然呈现崩溃状态，茗夜学妹则是一个人安静地趴在桌上玩橡皮擦。 　　一切仿佛都很正常。 　　等等，茗夜学妹在玩什么来着？ 　　就在我转头定睛看向茗夜时，她微微一动手指，把一粒橡皮屑弹了过来，刚好掉进我的眼睛里。 　　“原来就是你……哇啊！” 　　“咦，被发现了吗？” 　　直到此时茗夜学妹才抬起头来，眯起一边黑、一边红的金银妖瞳看着我笑。 　　“我都弹M学长半节课了呢。” 　　“你这家伙！” 　　揉着眼睛，我对茗夜学妹吼出声来，这时她却突然指着我背后，露出惊慌的表情。 　　“M学长，小心东方学姐——” 　　“咦？” 　　长久以来被大小姐整得体无完肤的经验，让我反射性地回头，但这次我却只看见背后的大小姐露出了感觉很幸灾乐祸的微笑。 　　糟糕。 　　啪！ 　　当我暗叫不妙飞快地转头时，茗夜学妹早已准备好两条橡皮筋，同时射向了我的双眼。 　　“哇！” 　　虽然橡皮筋射得很轻，但异物跑进眼里还是很痛苦的。 　　被奸计得逞，我揉着眼睛泪水齐出，随即站起身来死死瞪着就坐在我身旁的茗夜学妹。 　　“到底在干吗啊你！” 　　然而，与我同时站起身来，茗夜学妹双手抱胸地看着我，两人的额头几乎要碰在一起。 　　一时之间，我们两个居然就这样对峙了起来。 　　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就只是这样睁大双眼瞪着我而已，金银妖瞳里感觉不出什么情绪。 　　“M学长要对我生气吗？” 　　“咦？” 　　“明明就是M学长自己答应让我们捉弄的，难道不是吗？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能丢橡皮屑、射橡皮筋？刚刚大家不是都捉弄过学长了吗？还是说，因为是我的关系，所以M学长特别想发脾气？” 　　被茗夜伶牙俐齿地一阵抢白，我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呃……” 　　“因为是长得最不可爱的我，M学长才会对被我捉弄这件事感到生气吧？M学长是不是还想打我，想跟我这个学妹一般见识？好啊，没关系，就打我吧，反正我就是做什么都不对。打我啊学长，打我啊，有本事就打我……” 　　啪。 　　看着理直气壮地嚷嚷着的茗夜学妹，我一掌轻轻拍在她额头上。 　　“咦？” 　　看着我，茗夜学妹愣了愣，摸摸自己的脑袋。 　　“……这算什么？M学长真的打我？” 　　“因为你叫我打你啊。” 　　“……” 　　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似的，茗夜学妹嘴巴张开，微微动了动嘴角。 　　“Purple，耍赖这招对M男没用的。也许你以前遇到事情都是这样——因为本来就是人缘不好、被孤立的人，只要耍耍赖，别人就会不跟你一般见识、打退堂鼓了，但是呢，很不巧……在这间教室里，你并没有被任何人孤立，而且M男也不是伟大到能去讨厌谁的人。” 　　大小姐将小指头放在唇前含笑说着。 　　“不过，这种感觉也不赖吧——被自己恶整的男生，像是朋友一样地打了回来。” 　　“别，别说得我好像从来没有过朋友一样！” 　　“哦，是吗？” 　　大小姐转头看我。 　　“M男说说看吧，至今为止，你对茗夜学妹的感想。” 　　“咦？” 　　“说说看嘛，会有有趣的事情发生哦。” 　　“虽然这种小动作的恶作剧很烦、让人很想揍她，响应的方式更是欠揍，但只要能当时就吐槽对方，倒也不怎么讨厌。” 　　“谁要你回答这个，M男。我啊，是问你对叶茗夜这个人的感想。” 　　“唔……” 　　我转头看了一眼有点傻住的茗夜学妹。 　　“还蛮可爱的，不是吗？” 　　听我这么说，一瞬间几乎可以听见蒸气从小洞中喷发的声音，茗夜学妹整张脸都胀红了。 　　低头让整齐的刘海挡住眼睛，茗夜学妹坐回位置上把橡皮擦收了起来，双手放在膝盖上沉默着，再也没什么反应了。 　　直到此时，大小姐才从她身上收回玩味的眼神，狡黠地轻笑了起来。 　　我无声地对大小姐投去质询的视线： 　　（大小姐，你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别在意，迟钝是男生的权利。M男，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好了。） 　　（啊？） 　　（看见你这个样子，就女生的立场而言，我很开心哦。） 　　女人心，海底针。 　　看着大小姐轻轻咬住下唇，妩媚地对我闭上一只眼睛的样子，我有点无奈地撇开了脸。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个明明跟我同龄、还只是高中二年级学生的青梅竹马，却每每露出成熟女性的风韵，让我彻底不明白她在动什么歪脑筋。 　　所谓的“女孩子的心理都成长得比男生快”，大概是真有那么一回事。 　　就在我轻叹了口气时，赤璇学妹元气百倍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哦哦，我知道了！多亏了茗夜同学的启发，我知道我要怎么恶作剧了！” 　　走到教室后面放清扫工具的橱柜，赤璇学妹背向我们东摸西摸了一阵子。 　　当她再次转身回来时，手中出现了一大捆拉到紧绷的，黄澄澄、似曾相识的带状物。 　　拉着那些带状物，赤璇学妹就这么让百褶裙下的双腿变成弓步、对我摆出了宛若后羿射日的姿势。 　　“看我的新必杀技！‘橡皮筋中出两百连发’！” 　　“先不说你明显搞错某两个字的用法，同时拉开两百条橡皮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赛○人吗？！” 　　脑袋爆出青筋，我瞬间起立大声吐槽。 　　开什么玩笑，一条拉满的橡皮筋，张力也够可观的了，还两百条……这绝对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情！ 　　“学长别担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教室里真的有这么多橡皮筋，但我只是随便抓了一把，应该不到两百条。” 　　“谁管那到底有几条！我只是不想被连射而已！” 　　“那就一次射出吧，痛一下就过去了。” 　　“那样子只会闹出人命而已！那么多橡皮筋，破坏力也许比手枪子弹还大！” 　　“关学长太失礼了，居然把我的力气与手枪相提并论！” 　　“原来这样形容还是辱没了你吗？！” 　　“真要比喻的话，也是火箭筒吧，‘伸缩自如的橡皮筋火箭筒’——大概是这种感觉。” 　　“请不要使用听起来只会出现在少年漫画里的招式对人恶作剧！” 　　被我一阵狂风暴雨似的吐槽，赤璇学妹好不容易才打消念头，放下了橡皮筋，垂头丧气地坐回位置上，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伤脑筋，用橡皮筋也不行……到底要怎么恶作剧呢？” 　　不，赤璇学妹，我看你是永远学不会了吧…… 　　“接下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始终在一旁安静地观看、刚好坐在我斜对角的夕纱学妹。 　　她是唯一一个还没有对我恶作剧的人了。 　　“看样子最后是你呢，Yellow。” 　　“夕纱，该你上场了。” 　　听见大小姐与赤璇同声催促，夕纱学妹好像有些不了解状况，好一阵子后才慌张地开始左顾右盼。 　　“咦咦？人，人家也要吗？” 　　“嗯。” 　　“可，可是……对仕音学长恶作剧……” 　　夕纱学妹睁大双眼看着我，双手手指有些忸怩地交缠在裙前，高高的侧马尾随着她为难的样子左右轻摇，脸蛋红红的好像又快哭出来了。 　　尽管上次见面后，她的身上似乎又多缠了几处绷带，但那副怯弱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很可爱。 　　唔…… 　　“总觉得更安心了呢，如果是夕纱学妹的话。” 　　我由衷感到安心地说出自己的感想。 　　和强悍的赤璇学妹完全不同，夕纱学妹是完全的无能、常常因为小事弄伤自己，彻彻底底的废人类型。 　　如果要说她这样的女孩子能做出什么过分的恶作剧，我第一个就不相信。 　　只不过—— 　　啪锵。 　　多道视线同时射了过来，不只是大小姐，赤璇学妹、卡卡莉、茗夜学妹都同仇敌忾地对我投以不谅解的目光。 　　（M男……） 　　（关学长……） 　　（关卿……） 　　（M学长……） 　　（给我等一下！为什么能用视线交流的人数越来越多了！还有，你们瞪我做什么！我又没欺负她！） 　　不理会我无声的抗议，众女同时转向夕纱学妹，为她打气。 　　“Yellow，快去吧。” 　　“夕纱，上啊！” 　　“夕纱卿，孤、孤赐与你整关卿的权力！” 　　“啧，只不过是个M学长而已，快杀了他。” 　　教室里一阵咶噪。 　　被所有人这么鼓励着，夕纱学妹依然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又抬头看了看我。 　　……真没办法。 　　我只好无奈地对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来吧。” 　　“嗯……人家明白了！可是，要怎么做呢？” 　　“呃……” 　　听见夕纱学妹的问句，众女同时安静了下来，露出尴尬的表情。 　　没错。 　　如果是笨手笨脚的夕纱学妹，太复杂的恶作剧一定做不出来。仔细想想，她才是这间教室里最不适合搞恶作剧的人。什么样的恶作剧才不会被她搞砸，这可是一门大学问。 　　“既然如此，那就用最简单的恶作剧吧。” 　　大小姐拿出笔袋，从中抽出一根圆珠笔。 　　“Yellow，戳M男。” 　　“嗯……嗯！” 　　接过圆珠笔，夕纱学妹摇摇晃晃地离开座位。 　　也许是怕她又跌倒吧，看她起身的同时赤璇学妹站起来扶住了她的腰际，就连大小姐与卡卡莉也走了过去握住她的肩膀，情况瞬间变成了众女簇拥着她朝我走来的局面。 　　“夕纱加油～夕纱加油～夕纱加油～” 　　双手握着圆珠笔，夕纱学妹好不容易才来到了我面前。在加油打气声中，她看着我，脸蛋红红地说着：“那么……学长，人家，人家要捉弄你了。” 　　“嗯，请吧。” 　　我抓着后脑回答。 　　“戳死他～戳死他～戳死他～” 　　众女一点良心也没有的打气声再次传来，夕纱学妹用力地闭起眼睛，推出了圆珠笔。 　　“欸！” 　　圆珠笔头落在我的胸膛上。 　　说真的，那简直就是不痛不痒的一击。 　　被女生们整了一堂课，此时的我终于放宽心垮下了肩膀。如果要为今天所有恶作剧使我困扰的程度做个排名，夕纱学妹的攻击无疑是最后一名。 　　“如，如何？” 　　看着她快哭出来的样子，我不由轻松地把手放到夕纱学妹的脑袋上，轻轻地摸了起来。 　　“嗯嗯，好可爱好可爱……” 　　“咦？那，那再来一下！欸——” 　　“还是……好可爱好可爱。” 　　我几乎都要笑出来了咧。 　　啪锵啪锵啪锵啪锵。 　　四道视线同时向嘻皮笑脸的我射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教室里的温度仿佛突然下降了二十度，大小姐她们都是一副愤怒的样子。 　　盯—— 　　（女性公敌……） 　　其中，有这种视线自不在话下。 　　……怪了，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啊？ 　　“咔咔咔。”抢过圆珠笔，拿出美工刀，赤璇学妹推出刀片交到夕纱手上。 　　“夕纱，别用圆珠笔了，这给你。” 　　“Yellow，等下什么都不要理了，瞄准M男的心脏就这么捅下去吧。” 　　“孤赐与你力量！” 　　“等下我会推你一把的，夕纱同学。” 　　“给我等一下！你们明显就是要我死吧！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又没欺负她！” 　　“你安静！” 　　“是……” 　　“呜呜……” 　　武器从圆珠笔换成了美工刀，夕纱学妹将它捧在胸前用泪眼看着我，就要往我身上戳下去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大家在愤怒什么，但就算对象是夕纱学妹，我被美工刀戳到应该也不会完全没事吧！ 　　只不过—— 　　夕纱学妹犹豫了。 　　再次犹豫。 　　又一次犹豫。 　　最后，轻轻放下美工刀，转头看向身后所有女生。 　　“对不起，但人家……还是不要了。” 　　不要。 　　这句话宛若什么箴言，也许是察觉了夕纱学妹语调里的坚持吧，一瞬间，整间教室安静了下来。 　　只有一个无声的微笑，从大小姐的嘴角挑起。 　　“哦……是因为做不到吗？还是因为对象是M男的关系？” 　　“与做不做得到无关，人家也不是不喜欢跟仕音学长在一起的感觉……” 　　转过身，夕纱学妹摇头。 　　“可是，人家还是不喜欢恶作剧……不管对谁都一样。” 　　“为什么？” 　　“因为……人家也曾经被人捉弄过，知道那种被人恶作剧时的感觉。” 　　夕纱学妹垂下睫毛。 　　“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个性又软弱的关系，人家常常被欺负。看在人家不敢报告老师的分上，像这样子在上课时被同学拿圆珠笔戳，也是常有的事情。 　　“也许仕音学长是自愿陪我们练习恶作剧，可是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会让仕音学长感到困扰的恶作剧，人家都不愿意这么做……”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直到此时，我才想起一件事。 　　聚集在这间教室里的女孩子，都是一群异类。 　　正是因为与常人不同，与常人格格不入，才会来大小姐的S女教室，以成为一个坚强的女性为目标来学习。 　　然而，人类却是一种会排挤异类的生物。 　　也就是因为这样，因为她们的不同…… 　　她们，也许都曾经被人欺负过。 　　听夕纱学妹这么说，果不其然，除了大小姐以外的女生们，同时想到什么似地低下了头。 　　“这么说起来，以前我确实也因为性子比较倔强，老是替女生们出头，常常被男生欺负……之所以向往武功，体能也变得这么好，可能就是因为从小跟男生打架，总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关系。” 　　觉得恶作剧就是“直拳攻击”的赤璇学妹喃喃自语着。 　　“孤以前，也因为没有爸比的关系，常常被学校的同学嘲笑……就连妈咪替孤准备的便当主菜都老是被大家抢走，只能一个人哭着吃青菜……所以，才会好像永远长不高。” 　　觉得恶作剧就是“抢走食物好吃的部分”的卡卡莉睁着空洞的眼睛坐回位置上。 　　“……啧。”觉得恶作剧就是“让对方很烦很烦”的茗夜学妹默默无言，撇开了脸。 　　是的。 　　个性明明很老实，却总是爱逞强的向赤璇，过去常常跟男生这么用拳头你来我往。 　　没有父亲的卡卡莉，便当里最好吃的部分总是被大家抢走。 　　被全班同学孤立的叶茗夜，一个人默默无言地坐在教室角落被全班同学丢橡皮屑、弹橡皮筋。 　　性子软弱、笨手笨脚的夕纱学妹，也正是最常被欺负的人。 　　她们之所以会选择用那些方式对我恶作剧，之所以提到恶作剧就先想到那些方法，正是因为那些，就是她们自己的亲身经历。 　　“对不起……婷学姐、仕音学长，人家做不到这堂课的要求。如果说，成为S女就一定得拥有一颗坏心肠，而且必须懂得恶作剧的话，那人家可能无法成为S女了……真的很对不起。” 　　没有哭，夕纱学妹只是对大小姐深深地鞠了个躬。 　　“不，你做得很好哦，夕纱学妹。”再次轻拍着她的头发，我这么说。 　　回头一看，仿佛与我心意相通似的，大小姐也正露出宛若太阳般的微笑。 　　“正是如此。” 　　“咦咦？” 　　“谁说谈话性课程不能加入交互式教学？谁说真讲课就不能加入假命题？” 　　一手插腰，一手竖起食指点着下唇，大小姐这么问着：“诚然，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对凡事抱持着恶意，将自己的利益建筑在他人的牺牲之上会更利于往上爬……可是，人类却也同时是拥有灵性的动物。在拥有能够给予他人恶意或善意的机会、在能够选择时，你究竟会做什么样的决定，这一点却不该由任何人来告诉你。” 　　“咦？可，可是，婷学姐……明明一直欺负仕音学长不是吗？” 　　“那是因为我喜欢这么做啊。像我这样的S女之所以喜欢欺负M男，是因为这样子我就会觉得开心，看着M男困扰的样子我就会觉得很可爱——特别是他其实不那么讨厌被捉弄时。” 　　“本来，先不说其中到底有没有恶意，恶作剧就是一种让自己的恶趣味得以满足、是为了让自己开心才会做的事情。如果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恶作剧，那么还有做它的必要吗？” 　　“东方学姐的意思是……”赤璇沉吟着。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自己的经历、自己成为现在这样一个人的各种原因。与其盲目听从别人的意见——他们都不是你，当然无法替你下决定——不如面对自己，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打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了，‘任谁都有说不要的权利’，这句话可不仅仅是对M男说的。” 　　“跟所谓的圣贤不一样，我不希望告诉大家该怎么做、该怎么决定——你只需要对得起自己的真心，并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就够了。” 　　轻轻地靠在我的椅背上，大小姐说出了她真正想说的一句话：“比起‘S女必须有一颗坏心肠’这件事，能够坦然面对自己，才更称得上是个‘S女’。被迫遵从他人，只不过是又一次地被人恶作剧了而已。” 　　古圣。 　　先贤。 　　这些人不断地告诉我们要怎么做，他们的话语变成了社会道德，变成了规范，变成了金科玉律。 　　然则，什么是恶作剧？ 　　恶作剧便是强迫他人面对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强迫他人接受他不愿意接受的事情。 　　此中当然有善意也有恶意，更也许具有恶意的部分才能算是恶作剧，但这打从一开始就不重要。 　　“毕竟我们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虽然还不算是大人，但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差不多该到自己判断想做什么、该做什么的时候了。 　　无论过去的自己经历过什么，遭遇了多少坎坷，如何走到现在这一步。 　　如果不想再被恶作剧的话，就应该勇敢说出‘不要’才对。” 　　我们都不应该否定自己真正的想法。 　　“东方学姐好奸诈……” 　　“到头来，我们全都只是被学姐恶作剧了吗……” 　　“唯一破解的人，反而是夕纱……我们都输了。” 　　察觉自己从头到尾都被大小姐耍了一把，众女一阵唏嘘，只有夕纱好像还搞不太清楚状况的样子，迷惑地坐回了位置上。 　　“虽然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人家……还是不太懂。” 　　“这不需要懂，毕竟夕纱学妹你已经是能够面对自己的人了。更何况，如果真要说今天这堂课有什么目标的话——” 　　作为活教材M男，被大家捉弄了一节课的我用手托着下巴说道，看了一眼心情显然很愉快的大小姐。 　　“只要大家都能够玩得开心就好。” 　　“没错。做自己想做的事，拒绝自己不想做的事，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大小姐含笑点头。 　　“真正的S女，总是能让自己玩得很开心——这就是为什么在M男面前，我总是笑容满面的。” 　　看看大小姐，又看了看我，赤璇学妹、卡卡莉、茗夜学妹纷纷忍不住噗哧地笑了出来。 　　没错。 　　与其说这堂课想传达出什么大道理，不如说大小姐只是想让大家借由捉弄我来玩得开心而已。 　　让自己愉快，这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虽然受害者是我。 　　虽然如此，但谁说我自己并没有乐在其中呢？ 　　下课的钟声，在此时从远方传来。 　　“那么，今天的课程就到此为止，我们……下课！” 　　“大小姐，等一下。” 　　只有在那之后。 　　在四个学妹们愉快地交谈着、相继离开教室后，因为有点在意，一边收拾着东西，我小声地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大小姐。 　　“嗯？什么事，M男？” 　　“我说，你到底趁我去厕所换衣服的时候，跟她们说了什么？” 　　我指的是学妹们鼓起勇气，对作为学长的我恶作剧这件事。 　　这堂课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明明她们就不是那么大胆奔放的类型，怎会突然主动了起来呢？ 　　“这个啊，我只是回答了她们的问题而已。” 　　“什么问题？” 　　“那不是很简单吗？她们问我为什么不管我怎么捉弄你，你都不会生气啊。” 　　我想起刚走进教室时就被大小姐泼了一桶水这件事。 　　原来是这种问题吗……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说了‘因为M男很M’这种讲等于没讲的回答？” 　　“不，因为她们问得很认真，所以我也认真地回答了呢。” 　　将手背负在身后，大小姐轻轻地原地转了个圈。那头长长的黑发，在午后的阳光中随着缎带飞散开来。 　　“我只是告诉她们‘男生在被有好感的女生捉弄时，会变得很开心’而已。” 　　“咦？” 　　一瞬间，我愣了愣。 　　等等。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赤璇学妹在捉弄我之前，之所以会红着脸问我。 　　茗夜学妹之所以在我有点小生气时，对我说出那些话。 　　而我……我之所以会被捉弄，都是因为…… 　　“女孩子都是好奇的生物呢，只要给一点饵，就会自己咬上来。你的后宫，我会亲手替你建立的，仕音。” 　　说着，大小姐凑了过来，在我的颈间呵了一口热气。 　　于是我的脑袋再次一片空白。 　　“又是恶作剧吗？！大小姐你这家伙！” 　　“呵呵，来咬我呀！” 　　对着在阳光中转身逃出教室的大小姐，我笑骂着追了出去。 　　一如从小到大，总是这样毫无办法地追逐着我如此坏心肠的青梅竹马。 　　而这，也就是我们的“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第二堂课。 　　第三课 S女不讨厌色色的事情！ 　　“人要忠于自己的欲望，S女不讨厌色色的事情！” 　　大小姐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完“食色性也”四个大字后，重重地一拍黑板，飞起的大量粉笔灰让我只好举起手掌稍做抵挡。 　　完全没想到大小姐今天会拿这个当主题。我有点傻眼，转头看向同桌的几个女孩，她们也是一副傻眼的样子，还有几个人的嘴彻底变成了△形。 　　“M男，你来现身说法一下，你对这句话的看法如何？” 　　大小姐灼灼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看到她的样子，这次我只是尴尬地垂下视线。 　　“就、就算你这么说……” 　　“嗯？” 　　“要我对这种事情发表看法，也是稍微有点……” 　　听我这么说，大小姐站起身。椅子也不坐了，她就这么用曲线鲜明的臀部侧身坐在桌上，用手指托起我的下巴。 　　此时我们两个的姿态之忸怩，让同座的女生都红起了脸蛋。 　　“来，乖，说说看嘛。” 　　不怀好意地用手指挑逗我的下颌，大小姐微笑着说道。 　　我无奈地拍掉了她的手，随即后仰靠到椅背上不给她更进一步放肆的机会。 　　“大小姐你别闹了，再怎么说这次的主题也太偏离正轨了——所谓‘色色的事情’，就是指‘那个’吧？” 　　“对，就是‘那个’。大人的事情、H的事情、黄色的事情、会让人身体热起来的事情、天雷勾动地火的事情……有很多能够传情达意的名字呢。” 　　“所以我就说——”我无奈地扶着额头，“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适合拿来讲课吧！” 　　“怎么说？” 　　“大小姐你是脑袋坏掉了吧？我们还只是高中生而已耶，既然你都知道那是‘大人的事情’了，还拿出来想跟大家闲聊什么来着？” 　　听我这么说，大小姐摇了摇头。 　　“M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咦？” 　　“你们男生，不是常常把这种事情挂在嘴边吗？可别以为我不知道，青春期的男生，正是满脑子黄色思想的一群人，也是最常聊这种事情的一群人。” 　　听大小姐这么说，我的嘴角抽搐了起来。 　　差点儿忘了。 　　东方大小姐，东方婷。 　　这家伙虽然怪怪的，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连男生的习性都摸得一清二楚。 　　事实上，大小姐这么说已经很含蓄了，对青春期的高中男生而言，“满脑子黄色思想”可是远远不足以形容他们。 　　如果真要说的话，被严厉的校规关在男子部，终年遇不到几个女生的男生们，可是一群会整天嚷嚷着“啊啊，好想揉女生胸部！”、“可恶，要不是抓到就会被踢，真想过去偷窥女子部啊啊啊！”、“春天！我的春天什么时候才来？”种种鬼话，不把“色”字写在脸上就会死的家伙。 　　是的，青春期的男生确实是大小姐口中的那种会不断精虫上脑的生物，如果是一群男生聚在一起的话，其变态程度还会无上限地叠加起来，大致就像一群乓乓乓开着光环的圣骑士一样。 　　从小就跟着大小姐跑、导致对女生完全失望的我，大概是男生中少数的例外。 　　唔…… 　　看着面前妩媚地冲着我笑的大小姐，我抠了抠脸颊。 　　好吧，或许我也不是那么例外。 　　“这点倒是无可否认……” 　　我不情愿地回答。 　　“……可是，那是只有我们男生的情况！” 　　听我这么说，大小姐佯作不悦地双手抱胸： 　　“你那是什么封建时代的想法？我说过了吧M男，食色性也，不只有你们男生而已，我们女生对那种事情也是很有兴趣的。” 　　“这，这我倒是不清楚……” 　　听大小姐这么说，我窘迫了起来。 　　女生之间，也会这样吗？ 　　“嗯！女生其实也是很喜欢聊的哦，各种各样的事。” 　　“是这样吗……” 　　“如果只有我们女生的话，可都是会整天嚷着‘啊啊，好想压倒喜欢的男生！’、‘可恶，难得我都穿了决胜内衣，男子部的那群懦夫怎么还不快来偷窥？！’、‘春天！说好的春天呢？’的一群人。” 　　“那个绝对不可能吧！不管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会说这种话的女生都绝对不存在！” 　　“——这就是我们二十一世纪青春期的女孩子！☆” 　　“才怪咧！” 　　听大小姐这么说，我抓狂了起来。 　　然而当我回头看向学妹时，她们却一致满脸通红地回避了我的视线。 　　等等……难道大小姐真的说中什么了吗？ 　　“算了，男生和女生私下聚在一起时，到底会不会聊这种事就先不提了……” 　　再次用手按着额头，我头痛地说： 　　“但再怎么说，你至少也给我考虑一下这间教室里男生女生都有好吗？！” 　　我将手摆向自己身后的学妹们——向赤璇、卡卡莉、苏夕纱、叶茗夜。 　　此刻的她们，只是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和大小姐的对答。 　　也难怪她们会这样了。 　　姑且不讨论男生与女生对那种事情的积极性有多大差异，这间教室里毕竟还是有我这个唯一的男生，并不纯粹只有女生。 　　不管有多少青春期的冲动、个性有多么不矜持……会大摇大摆地在不熟的男生面前谈论“色色的事情”的女生，也只是幻想生物而已吧！ 　　“节操呢？大小姐你的节操呢！你这家伙，自己节操掉一地也就算了，请不要把无节操这种事套用到全部女性身上！” 　　看着面前悠然自得笑着的恶劣少女，我——东方大小姐的私人随从，关仕音——再次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吐槽。 　　在进一步听大小姐胡说八道之前，按照惯例，还是让我重新介绍一下这门课程与大小姐这个人吧！ 　　东方财团的千金大小姐、校长的孙女、学生会长、在体能与学业方面都有杰出表现的万能少女——东方婷——这是此刻坐在我面前的少女的名字。 　　但这样的她本人，正如各位所见，却是十足的问题人物。 　　虽然在学校里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她却是一个兴风做浪的存在，老是滥用职权办一堆奇奇怪怪的学生活动，让不少师长都头疼不已。 　　但也因为她不按牌理出牌、又大胆富有魅力的作风，在校规严谨的本校男生与女生之间都拥有大人气，是类似学园偶像的存在。 　　事实上，撇开那明显有问题的个性不提…… 　　直达腰际的黑长发，鬓边以缎带做装饰，妩媚而女性化的五官，优雅又自信万分的高贵举止，总是面带甜美的笑容…… 　　由于长相与身家都十分完美的关系，大小姐在本校的支持者可以说是多不胜数。 　　男子部那边到底是怎么把大小姐当梦中情人、人人吼着“同志们啊！毕业之前咱们一定要杀进女子部一次，抢女、抢妹、抢会长！”暂且略过不提，光是女子部这里，见到大小姐就会兴奋地喊从“小婷大人！”到“东方会长！”不等称呼的女生们就已经不少。 　　当然，凡事都有它的一体两面。既然有支持者，也就会有反对者。 　　像大小姐这么行事高调的人，讨厌她的学生也自然不在少数。在个性比较保守、只想安分念书的女生之间，都常有批评大小姐的言论出现，就连这堂课开设的初期，大小姐也曾经被一个戴着发箍、有点班长模样的女生正面呛声。 　　甚至本校的网络论坛上，还有一群被称为“反会长厨”的匿名者，整天与“拥会长亲卫队”进行笔战。那个“厨”字，似乎是什么负面名词的样子。 　　而其中，被反对者称呼为“白痴会长的帮凶”、”淫乱会长的肉奴”、“唯一能够出入女子部的人生胜利组”，以及被支持者们称为“会长大人的后宫首席”、“小婷大人的左右手”、“长得有点帅的关学长”的人……很不幸的，就是我——大小姐的随从，关仕音。 　　这些说法中的前几个吐槽过了，至于最后一个，麻烦请不要当成一回事……我有强烈的预感，留言的人八成是某个审美观与取向都比较奇怪的男生，绝对不会是女生来着。 　　如果真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大概是因为每次我进入女子部时，女生们都红着脸躲得离我很远，大多数只敢躲在墙角后偷看我吧。 　　要是我真的也很受女生欢迎的话，怎么可能会这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总而言之，这就是我与大小姐两个人在这间学校里奇特的地位。 　　但虽说如此，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学校女子部里能干的大人物也不少就是了。各个体育社团都获得许多校际奖项不提，据说跆拳道社的主将还拿过不止一个全国性比赛的冠军，是号称“人间凶器”的女生。 　　跟轰轰烈烈、战功彪炳的女子部比起来，我们男子部的一群男生真的可以说是毫无建树，废得跟柴一样…… 　　因为越说越丢脸的关系，这方面就不多谈了。 　　至于今天大小姐把我叫过来女子部的方式嘛—— 　　“学生会报告，学生会报告，本校男子部二年一班关仕音同学，你前几天来女子部时，在厕所里遗留下来没冲掉的那摊东西开始长蚂蚁、发出强烈的腥味了，为了本校女生们的心理健康着想，请你自己来处理。另外，请女子部的女生们暂时不要经过二楼西侧的走廊，那股弥漫的味道极有可能让闻到的人怀孕。重复一次，本校男子部二年一班关仕音同学……” 　　…… 　　这通依旧出自大小姐手笔的广播，照惯例是在下午第一堂社团课开始前传来的。 　　至于内容，我只能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在厕所里留下任何可疑的东西！ 　　谁会特地跑去女子部那么做还大摇大摆地留下罪证啊！就算我再怎么欲求不满，也不会这么禽兽好吗！ 　　忍受着男生们鄙夷的视线，女生们畏惧的视线，我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女子部。由于校园实在是很大的缘故，等到我抵达这间空教室时，门上的牌子早已挂上了这样的字样：“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 　　这就是这门课的名字。 　　大小姐心血来潮开的，以我为助教“M男”，以把参与的女生们都教导成“能一路践踏男人直到征服世界的S女”为目标的课程。 　　至于教室内的一年级学妹们——向赤璇、苏夕纱、卡卡莉、叶茗夜——则是没有参加社团活动，硬是被大小姐拉过来试听这门天花乱坠的课程，最后居然还决定留下来的人——换言之，都是一群怪人。 　　唔，这么说也许有些没礼貌了，还是说她们都是拥有各自的理由与思想，也想要成为S女的女生吧。 　　……只是到头来，我还是不明白自己为啥非得出现在这里不可就是了。 　　“是呢，教室里有男有女，真是伤脑筋。” 　　就在我思考时，大小姐托着腮这么说。 　　“都怪你不合群，为什么你不是女生呢，M男？” 　　“明明就是你把我找过来的！” 　　“咦，我有要你用男生身份过来吗？” 　　“我都不知道自己还可以随时改变性别！” 　　吐槽完大小姐，我无力地揉着额发说：“总之，我是完全不赞成你今天的主题。这种‘色色的事情’——特别是教室里有男生有女生的状态下——打从一开始就不是能拿来做文章的事情吧！再说，如果真的要聊的话……” 　　“嗯？” 　　被大小姐含笑注视着，我挠着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如果真要聊的话，也是从双方的爱情观开始聊起吧？” 　　男生这种尽人皆知的色情狂生物就不提了……比起“色色的事情”，以女生的角度来看，更优先的事项应该是爱情吧？ 　　特别是——不管是倔强的赤璇也好、软弱的夕纱也好，幼稚的卡卡莉、中二的茗夜也好——这间教室里的学妹们，看起来都不像是有谈过恋爱的样子。 　　对这些学妹们而言，“爱情观”显然是更适合拿来讲课的主题。 　　附带一提，“中二”这个词是流行用语，原文是“中二病”，似乎是指某些初中生身上常见的特质，但实际上是指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了。 　　听我这么说，大小姐瞬间睁大了美目，中邪似地直勾勾看着我。 　　“干……干吗啊你？” 　　“M男……我太惊讶了，原来……原来你是一个相信爱情的人吗？！我还以为……” 　　“请不要用那种‘男生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的眼神看着我！” 　　“男生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说出来更不可以！” 　　“啊，可、可是，我并没有那种器官可以把自己下半身思考的程度表现出来……就算真的兴奋了，也不是从裙子外面看得出来的变化。” 　　“我没有问你这个！也一点都不想用看的看出来！” 　　“M男，你真让我难过，我还以为我们是同类呢……一样是肉欲至上的人。” 　　“原来到头来你这个女生才最不相信爱情吗？！” 　　“爱情只不过是发生‘H的事情’之前，必要的过程与手段。” 　　“虽然确实很多人这么想，但麻烦你不要鼓吹这种事！” 　　“每次遇到谈恋爱的情节，我就不禁想要按下Ctrl快进过去，直到‘精彩的’出现时才细细品尝。” 　　“在吐槽你为什么会知道美少女游戏（Gal Game）的按键配置之前，请先考虑到现实世界没有Ctrl可以按！键盘呢？你的键盘在哪里？！” 　　“那还用问吗——键盘就是我的身体。附带一提，Ctrl对应的位置在大腿内侧，长按的话会发出系统警告音……” 　　“请只告诉我Alt和F4的位置就好，我感觉现在很有替你按下那两个键的必要！” 　　“什——M男，虽然我不讨厌你，但这个要求稍微有些大胆了。那两个按键所在的位置，不是能让男生轻易碰触的……你这样子，我，我很困扰。” 　　“为什么你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矜……” 　　“在那之前，先来一发吧！☆” 　　“矜持不见了！我话还没说完，矜持就不见了！” 　　面对厚着脸皮不断说些五四三的大小姐，我用尽吃奶的力气大声吐槽，只想快点停住她这种满嘴跑火车的状态。 　　但当我的眼角偷偷地扫向学妹们时，她们的脸上却都露出震惊的表情，其中的夕纱学妹还已经有些抽抽噎噎地哭了出来，让赤璇学妹不断拍肩安慰她。 　　看来，虽然只有一下子，但大小姐的问题言论还是吓到她们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M男，我可以理解你不赞成我们闲聊这个的理由，所以今天的这个主题，我也不打算拿来闲聊。” 　　无视于教室内微妙的气氛，大小姐恢复平常的笑容，拢着长发对我说。 　　“咦？” 　　“我们要……练习。” 　　练、练习？ 　　不久前的经验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回想起“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的惯例，我不禁傻眼了。 　　“等等，根据上次的经验，还有这次的主题……大小姐你该不会是要学妹们再一次拿我当标靶……练习你所谓‘色色的事情’吧……” 　　只是这么短短地一想，一幕幕淫乱的情景便从我脑海中高速闪过。 　　大小姐衣衫不整地把我推倒在桌上，边用青葱般的手指抚摸我的胸口，边与纤细的赤璇学妹、娇柔的夕纱、还没发育的卡卡莉、别扭地红着脸的茗夜共同除下那身华丽的女生制服，对我露出锁骨、肩膀、白皙的皮肤、以及在那之下的……以及更之下的…… 　　而一切，仅仅只是一场练习。 　　虽然总觉得那绝对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要是这样，我……哦哦哦哦哦哦哦！ 　　“这个啊，当然是……” 　　仔细看着我的脸，大小姐露出灿烂无比的笑靥。 　　“……你在做梦吧？” 　　一瞬间，我趴倒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M男，你平时要怎么意淫我，我是不在意，但现在有学妹在呢，你还是多少收敛一点吧。你刚才想到的事情稍微有点吓到大家了——想也知道，我怎么可能要大家那么做呢？” 　　“你以为这是谁造成的啊……” 　　我趴在桌上，欲哭无泪地回答。 　　完了。 　　我在学妹们眼中的形象，大概是彻底完了。 　　难不成每堂课我都得被诱导爆破一次，已经成了这间教室里的惯例了吗？ 　　不理会我崩溃的样子，大小姐突然举起手掌来拍了拍，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而顺着这个声音，一个身材高挑、眼神锐利的马尾少女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手中抱着一大箱的书。 　　与赤璇学妹能满足每个男生梦想的红缎马尾不同，眼神锐利的少女的马尾极低，只是把黑色的长发束在一起而已，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苟言笑的气息。看她那昂然的样子，身高或许比我还高一些。 　　她先是将书本放在大方桌上，旋即踏着有力的脚步走到大小姐的后方，做出一个稍息的姿态，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利落。 　　——简直就像是军队中，大小姐的副官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少女还用那锐利的视线短短地瞪了我一眼。 　　直到此时，我才发现她的右肩上也挂了“学生会”的臂章。 　　“谢谢你，飞。” 　　“这是在下的荣幸，会长。” 　　“你可以下去了。” 　　“是。” 　　向大小姐轻轻一低头，被称呼为“飞”的少女又是示威地看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看着那仿佛有些敌意的背影，我向大小姐投去了疑问的视线：（大小姐，那谁？） 　　（学生会成员，一个很喜欢我的学妹。） 　　（哦……） 　　（所谓的喜欢是超出性别界线的喜欢。） 　　（……开玩笑的吧？） 　　无声地对我扬起嘴角一眨眼，大小姐没有回答我就径自开始整理桌子上的书，而我也在这时看清楚刚刚送过来的书本究竟是什么。 　　——是成人书籍。 　　光是封面就能让人脸红心跳的同人志、异色文学小说、绝对少儿不宜的大尺度杂志、摆明就是真枪实弹的色情书刊、甚至是多种满足特殊癖好的专题…… 　　在大小姐快手快脚的排放之下，短短一瞬间，整个大方桌布满了大量的成人书刊，发出让男人们不能直视的金光。 　　“大小姐你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的？！” 　　脑袋里一片混乱，我所能想到的吐槽只有这么一句：“学校是绝对不准带这个的吧！” 　　“当然不准——所以，这些东西才会被没收。” 　　大小姐妩媚地笑了起来。 　　“这是男子部的学生会没收的东西，我只是跟他们要过来而已。” 　　“这太奇怪了吧？为什么女子部的学生会，可以跟男子部的学生会要这种东西！”我双手抱头。 　　如前所述，我们学校的男子部和女子部是分开的，学生会也各自运行、互不干预。虽然偶尔还是会有必须双方合作的事项，但再怎么说，从男子部没收的色情书刊会落到女子部的学生会长手上也太谜了一点！ 　　“别在意，男子部的学生会长也是我的奴隶，不敢违抗我的……哎，糟了。” 　　说着，大小姐突然迟疑了一下，用诚恳的视线看向我：“对不起，M男，我说有另一个男生是我的奴隶，一定让你心里很不是滋味吧？不然这样说吧，男子部的学生会长是我的走狗、是我的仆人……啧，好像情况越来越糟了？男子部的学生会长是我的宠物……也不对。M男，请告诉我，我该用什么说法才能不让你吃醋呢？” 　　“随便你！” 　　“我知道了，这么说吧……男子部的学生会长是一个完全没有主角样的路人脸，虽然他忠心爱慕我的程度，让他可以随时为了我而牺牲生命，但哪怕一眼也好，我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连想偶尔玩弄他一下都提不起兴致，甚至还常常忘记他的长相——M男，如果是这种说法，你可以勉为其难地放过我吗？” 　　“所以我就说谁管你啊！” 　　被爱慕的女生说成这样超可怜的吧，男子部的学生会长！就我印象中，人家可也是个品学兼优、人人敬佩的好学生耶……但话说回来，他究竟长什么样子来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大小姐这么说，我也多少有点放心的感觉，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在此就先不探究了。 　　不过，这些书的来由我总算是清楚了。 　　怎么说呢？青春期的男生确实常把成人书籍带来学校与同学们分享，学生会长期没收下来，会有这么惊人的数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大小姐拿这些出来，该不会是想…… 　　“好，大家开始看吧。” 　　不出我所料，大小姐拍了拍手，这么宣布着。 　　“咦咦——” 　　“可，可是……” 　　学妹们惊讶的声音传来，我也瞬间一拍桌子，气急败坏地拿起一本书凑到大小姐面前。 　　“大小姐我问你，这行字是什么？” 　　“未满十八岁禁止观赏。” 　　“既然知道，那你到底是在……” 　　“‘特此声明，本作中所有女性都已经年满十八岁’。” 　　“睁眼说瞎话！就算你转头用向谁在说明的语气做出这种奇怪的声明，我们也还是货真价实的高中生！” 　　“M男你不懂，这是业界行之已久的行规，就算是体形跟Silver一样的女角，只要硬拗一下都可以变成十八岁以上——不然游戏是不能卖的。” 　　“什么业界！哪来的游戏！为什么孤没说话也会突然中枪？！” 　　卡卡莉崩溃的声音传来，被大小姐称呼为Silver、萝莉体形的她，有如被人从后脑打了一巴掌般趴倒在桌上。 　　“东方学姐。” 　　就在气氛又开始乱七八糟时，突如其来地，赤璇学妹迟疑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 　　“我们……非看不可吗？” 　　察觉赤璇学妹语调里认真的成分，大小姐逐渐敛起笑容。 　　“不看也可以。我上一堂课就说过了，这间教室里的人，都有拒绝我的权利——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抄起一本书，大小姐毫不迟疑地将它举高，对我们展示让人头脑一热的封面。 　　“我问一下，在座的各位同学之中，看过这种书的人请举手……” 　　想起什么似的，大小姐看了我一眼。 　　“啊，M男你可以不举，我知道你有。” 　　……还真是对不起啊。 　　还有，“不举”这两个字稍微有点微妙，你是故意说的吗？ 　　教室内一阵沉默，好一阵子后，茗夜学妹才红着脸举起手来，至于赤璇、夕纱、卡卡莉三个人则是一动也不动的。 　　“果然如此，我再问一次——这样真的好吗？” 　　大小姐摇了摇书本，让书页发出“唰唰”的声响，重重放回桌上。 　　“书里头描述的事情，你们害怕吗、你们讨厌吗、你们难以接受吗……还是说，你们只是对它一无所知，又不敢去知道呢？对自己不清楚、不曾面对过、甚至于还没决定要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它的事情，却只因为自身的怯弱避而远之，这样真的好吗？” 　　“……” 　　“实则是，我们都是女孩子。只要是女孩子，除了极少数的例外，最后都不免要跟男生在一起——当然，我并不是想要你们借由看这种书来学到什么男女之间的事情，里头绝大多数都是很夸张不实的东西，可是，在拒绝一件事之前，至少要先了解它不是吗？再说……” 　　大小姐又意味深长地瞟了我一眼。 　　“你们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像M男这样的男生，会这么热衷于看这种书吗？” 　　大小姐说完后，教室再度被沉默的气氛笼罩。 　　片刻后，出乎众人意料地，向来是女生之中最软弱的夕纱学妹突然抬起头来。 　　“人家……想知道。” 　　跟平常不一样，没有哭泣，夕纱学妹红着脸说：“人家从来没有跟男生相处过，所以，想知道男生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这种事情。” 　　“体会愚民的喜好也很重要，孤……孤也来了解一下好了。” 　　听夕纱学妹表态，卡卡莉红着脸，摇着双马尾说。 　　“我不说话，我就看看。” 　　有了前两个例子，茗夜学妹也很淡定地表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家伙似乎本来就很想看的样子，憋着的表情好像快笑出来了。 　　看着其他三个人下定决心的样子，赤璇学妹一阵怔忡，接着才垂下头来，抓了抓红缎子里的马尾。 　　“……我知道了。” 　　“Red，你的回答是？” 　　“请务必也让我看看。” 　　“很好。” 　　于是，大小姐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家伙果然很可怕。 　　明明就是这种荒唐而不合理的要求，她却可以每次都让人心甘情愿地接受。与其说是大小姐天生就拥有让人难以拒绝的魄力，不如说她总是可以看到每个人真正的想法，隐藏在每个性格里头的破绽。 　　软弱的夕纱学妹，其实却是很爱好奇的个性。 　　卡卡莉不愿意被人当成无知的小孩子。 　　茗夜学妹本来就很爱看，不讨论。 　　赤璇学妹其实只是担心大家都不想看，会被大小姐勉强，所以才会代替大家站出来发问，自己并没有什么主见。 　　这些人，只要稍微地推一下，就会跟着大小姐的意思走。虽然是很简单的说理，但这也是一种话术。 　　果然是个S呢，我的大小姐。 　　“总而言之，先丢开规定不谈，就当作是代替学生会检查一下这些书的内容，请大家自行挑选想看的书看一看吧……除了M男以外。” 　　确定大家都没异议后，大小姐重新宣布。 　　“咦？” 　　我，我除外吗？ 　　“嗯，作为一个S女，有必要让男生维持着身心纯洁的状态。男生对‘色色的事情’知道得越少，今后拿出新鲜花招玩弄他时，反应会越可爱……再说，要是M男你在我们面前对书中的女角兴奋起来的话，作为女生的我们会很不是滋味的……综合以上原因，你不准看，只准在旁边看着我们。” 　　真的是个超级S呢，我的大小姐！ 　　“先不说我到底想不想看，你们看成人书刊，却还要我在旁边看着你们看，这到底算什么啊？！” 　　“这叫做‘成人书籍Play’，很新鲜吧，M男？” 　　“确，确实如此。” 　　“附带一提，有你这个真正的男生在旁边对照，我们会看得更有感觉。” 　　“谁、管、你、啊！” 　　看来今天我又是完全的客座……唉…… 　　“那我们就开始来选书吧！要选哪本好呢……” 　　“咦，这本不就是……” 　　“孤……孤想先从单纯一点的开始了解……这几本好像有些高难度。” 　　不再理我，由大小姐起头，女生们纷纷从座位上起身，在大方桌前一阵挑选，把整间教室的气氛弄得像是同人志的贩卖会场一样。 　　看她们明明一个个都红着脸，却还一本一本仔细挑选、放到腋下挟着，还不时传来“咦？这本你要吗？”“不要跟孤抢！”“这本的主角……有点儿像仕音学长。”“真的耶！”的声音，我的面部神经不由得又开始失调。 　　一阵子后，众女才选完了她们的“好书”，纷纷回到位置上。至于剩下的书，则是被大小姐豪迈地扫回了纸箱中。 　　啪啪！ 　　只见她拍了拍手，那个眼神锐利的学生会女生就又如影子一般地走了进来。 　　“飞，剩下这些我都不要了，拿去烧掉。” 　　“是，会长。” 　　“对了，里头有几本女女的，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自己留下来。” 　　“……非常感谢。” 　　面无表情地拎着纸箱，“飞”快步走出教室，离开时又瞪了我一眼。 　　虽然觉得有很多可以吐槽的地方，也很想知道“飞”与大小姐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但总觉得还是不要深究比较好。 　　很多事情，认真就输了……嗯，大概。 　　不过，从那个名叫“飞”的少女两次进教室，赤璇学妹她们都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看来，或许她也是很有名的学生会成员吧？只是不就读女子部的我不知道而已。 　　紧接着—— 　　教室里的众女，还真的就这么当着我的面看起了成人书刊。 　　似乎是不想让我偷看似的，她们把书纷纷立了起来，只用煽情的封面对着我。 　　一时之间，教室里只剩下翻过书页的声音。 　　…… 　　这种微妙的情况就先不吐槽了，一天吐槽太多次，梗也是会用完的。 　　说起来，最近我老是觉得自己吐槽吐得太多，这样下去只会永远被当客座角色而已……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都怪大小姐永远不给我自我介绍的机会，女生们连我到底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我又该怎么掌控全场呢？ 　　不管怎说，还是先从试着不事事吐槽开始做起吧。 　　嗯！从现在开始，我就不再吐槽了，就这么办！ 　　没人可以聊天，又刚好有点在意女生们看的各是什么题材，我仔细地观察起了她们朝向我的封面。 　　首先是大小姐，这样看过去，她手上的书是唯一没有煽情封面的。 　　是情色文学吗？书名是什么呢——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三十秒让你拥有一个淫乱的身体》。 　　“大小姐你到底在看什么鬼！还给我！把我决定不吐槽的决心还给我！我好不容易才决定不吐槽的，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啊！” 　　好不容易立下的决心瞬间破功，我抓狂地站起身来。 　　“M男你好吵，为什么要阻碍我追逐我的理想？ 　　“你的理想居然是变成那样子吗？！” 　　“我说过了吧，我是一个肉欲至上的女人。” 　　“就算真是如此，也不可以这样糟蹋自己！” 　　“放心吧，我不会的——我只是打算读熟之后再来好好指导你罢了。” 　　“是我吗？！真正要被千人枕万人尝、拥有淫乱身体的人其实是我吗？！” 　　“哎呀，不好吗？当然会是由我亲手调教哦！” 　　“草民斗胆！有请大小姐您闭嘴十分钟，不要跟我说话！” 　　“彼此彼此……不要打扰我看书，M男。” 　　翻过下一页，大小姐心不在焉地回答，继续研究书中的内容，用贝齿轻轻地咬住下唇。 　　……不明生物就是不明生物，总觉得继续理她一定会犯头痛，我决定先看看别人。 　　视线扫向卡卡莉手中的书刊，似乎是漫画的样子，书名是“要你喜欢×××”。封面上是一个男生跟一个女生姿态暧昧地抱在一起，旁边也标着一个“18×”的图样显示这是儿童不宜的成人漫画。 　　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内容，卡卡莉看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的，不时还会整个人微微地颤抖一下，一副惊恐的样子。 　　由于书名和封面有些暧昧不明，我不由地看向卡卡莉抓着书的手指间露出的书底文案，直到好一阵子后才恍然大悟—— 　　“卡卡莉你根本只是在看少女漫画嘛！” 　　“咦咦！” 　　听我这么说，卡卡莉手中的书倒了下来，露出了她畏惧至极的表情。 　　“原来如此！孤就觉得孤手上这本书怎么会这么可怕，原来是孤慧眼独具，一抽就抽到最高难度的本子吗？！关卿，‘少女漫画’一定是成人书刊里头最色情、最变态的一种书了吧？！” 　　“完全不对！少女漫画连成人书刊都算不上，里头应该什么都没有露吧！” 　　听我这么说，卡卡莉涨红了脸： 　　“什，什么嘛！当然有啊，关卿看这里，有稍微画出男生的胸膛！而且、而且男女主角还叠在一起了！” 　　“那是当然的吧，为什么你可以看这个看得满脸铁青？” 　　“叠在一起好可怕！” 　　“哪里可怕！” 　　“不知道为什么，叠在一起孤就是觉得好可怕！孤，孤只能接受到亲亲而已！他们这样子太伤风败俗了！侍卫呢？公安呢？城管呢？都没王法了吗？！” 　　“你啊……你不是常常说自己是毁天灭地的王者吗？既然常看那种网络小说，看到连这种台词都说得出来的话，这种情节应该很常出现吧？” 　　“孤，孤看网文都是一目十行！” 　　“换言之就是什么重点都没看进去。” 　　“谁说的！孤看得很仔细的！只是……只是有时候会看不懂，只好跳过而已！” 　　“哦……” 　　“为什么又是这种看穿一切的讨厌笑容！孤跟关卿说，孤对‘色色的事情’是很有研究的，只是因为太久没跟三千后宫俊男们联系，所以有点生疏罢了！要是关卿跟孤玩亲亲的话，孤一定会亲得让关卿欲仙欲死！” 　　“恕我直言，我一点也不相信光是亲亲就可以欲仙欲死。” 　　“不信的话……试，试试看嘛！让关卿见识孤天下无双的吻技！” 　　放下书本，卡卡莉气急败坏地站起身，啪哒啪哒地绕着桌子往我跑来。 　　但在她经过埋首书中的大小姐身旁时，却被随手拉住了一边的银色马尾，让她只能原地踏步无法前进。 　　“东方学姐做什么？！快、快放开孤！” 　　“Silver冷静，你中M男的激将法了。另外，本教室内禁止任何嘴对嘴接吻这种对M男直接表露心意的行为，要表示好感请从玩弄与各种Play开始做起。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吗——S女动手不动口。” 　　“明显说错了吧！” 　　我照惯例行云流水地吐槽，为什么这家伙总是能面不改色地自创新词呢？我都还不知道男女生表露好感要先从动手挑逗对方开始做起！ 　　“说，说的也是……孤的王者之唇，才没有那么容易让关卿品尝！虽然关卿处心积虑地想跟孤亲亲，但孤总算是在最后一刻识破了你的诡计！关卿这是白费心机！” 　　听大小姐这么说，卡卡莉似乎终于回过了神来，双手抱胸“哼！”一声撇开脸，但嘴唇撅撅地好像仍然对什么事情感到不满一样。 　　虽然我不是萝莉控，但错过这个亲亲好像也有点可惜就是了，Free Kiss！ 　　摇晃着感觉起来很柔软的双马尾，卡卡莉回到位置上，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始看少女漫画。 　　看她又开始露出偶尔惊慌、偶尔害怕的表情，我决定过阵子再回来吐槽她——如果是这家伙，就连我也可以轻松搞定！ 　　接下来，再来关心一下坐得离我最近的茗夜学妹吧。 　　这么想着，我转过头去。 　　迎接我的，是一堵由多达数十本的限制级同人志所垒成的、色情的高墙。 　　“茗夜学妹你这家伙也拿太多本了吧！” 　　被我一吐槽，在“墙”后的茗夜学妹发出不悦的“唔！”声，随即用双手把同人志墙分成两摞，肤色过白的脸蛋从骤然变矮的“墙”后露了出来。 　　“干，干吗啦？” 　　红着脸，茗夜学妹撇开金银妖瞳的视线回答：“M学长对我看完的书有什么意见？” 　　“原来这么多色情漫画你都已经看完了吗！” 　　“那不是色情漫画，那是同人志。” 　　“还不是一样！” 　　“什么一样？你想决斗吗，M学长？！” 　　“你突然之间在激昂什么啊？” 　　“啧……” 　　茗夜学妹又气馁了下来，开始小口小口咬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 　　“这种情况我到底该怎么办……烦死了，为什么偏偏是这么M的M学长来管我……为什么不干脆跟其他人一样无视我就好了……” 　　“听到了……你的OS我很清楚地听到了！” 　　“我只是拿来翻翻看，不行吗？” 　　“你先承认你自己常常看吧！不是常常看，根本不可能翻这么快！” 　　从大家开始看成人书刊到现在还不到三分钟吧！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惦惦吃三碗公’吗？！ 　　听我这么说，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茗夜学妹继续红着脸，将手中的同人志重重扣在桌上。 　　“看来M学长对同人志这种东西是一点也不清楚呢。” 　　“对不起，我不想懂！” 　　“告诉学长吧，同人志这种东西，本身就不是拿来看的，是拿来用的。” 　　“所以我就说我不想懂了！” 　　“和一些在漫画出版社出版的老古板成人漫画不同，因为是爱好者自立推出的作品，同人志的题材更活、尺度也可以更大，BL作品、针对既有作品的二次创作，甚至是更过激的题材，在不会引起太大注目的前提下，都可以在同人场摆出来卖，虽然价钱相较之下稍微昂贵，但实用价值大幅提高，只要细心挑选一定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珍品。可以说，同人志是超越成人漫画之上的存在，如果用钢○的世界观来举例，同人志就像是成人漫画中的新人类一样。” 　　“会喷火花吗？同人志们相遇时，会从额头喷出青色的火花吗？！” 　　“可是呢，由于没经过出版社的筛选，同人志的水平完全无法信赖，常常会有一些画技烂得要死的新手画家跑来滥竽充数，让人买到无法忍受的雷作。更由于同人志的封面都是该画师特别画的，根本很难从外观上看出这本同人志的画风到底怎样，往往能够吸引人的封面，里头却都不是那么一回事，只是打肿脸充胖子而已。除了自己信赖的大手以外，买同人志的时候，都要有买个二十本却只有一本勉强能用的觉悟——换而言之，就是乱枪打鸟，乱弹打MA。” 　　“左舷！弹幕太薄弱了左舷！甲板班在做什么？！不求击坠，但求击溃！” 　　“总而言之同人志就是这种不亲眼确认过无法确定内容物的东西如果贸然拿来使用偶尔还会被倒胃口变得一点兴致都没有附带一提这些都是男性向的同人志里头根本没我想要的所以我只是翻翻看确认一下而已根本对它们一点兴趣也没有虽然很意外男子部的那群男生手上居然也有同人志但品位实在跟垃圾一样这种东西居然也用得起来……这就是为什么我桌上会有这么多同人志，M学长理解了吗？” 　　“真心不理解……还有，虽然不知道你所谓的‘用’是怎么用来着，但麻烦你‘用’的时候不要让我看到，谢谢。” 　　我看是要用来盖泡面吧你！ 　　到底是在狂热什么啊？ 　　不过，这么看来，茗夜学妹似乎很常跑同人场的样子……既然常常去那种受女生欢迎的地方，怎么会还是感觉她没交到什么朋友呢？ 　　果然还是个性太别扭的关系吧…… 　　看茗夜学妹视线烦躁地转来转去，睁大眼睛紧闭双唇，又边冷笑着说“哼，算了……我本来就没指望M学长能理解我……”边将两叠书归位、用书墙把自己隔开的样子，我抓抓头这么想着。 　　再来，还是来观察一下夕纱学妹到底在看哪种成人书刊吧…… 　　“夕纱，你在……这、这是什么？！” 　　就在我看向夕纱学妹时，赤璇学妹的说话声与惊呼声突然传了过来，与此同时她整个人也满脸通红地抽动了一下，紧绷的肩膀几乎要撞到背后的大小姐。 　　察觉赤璇学妹的动静，大小姐轻轻地放下了书，向始终红着脸安静看书的夕纱学妹投注了视线，片刻后才让唇弯成了微笑的弧度。 　　“哦，是BL（Boy's Love）漫画啊……” 　　“嗯！” 　　没有多做说明，夕纱学妹聚精会神地看着书，脸颊整个处于涨红的状态不提，她手中还握着一张卫生纸，不时拭着泪。 　　看见她这个样子，我跟赤璇学妹站起来同声吐槽：“为什么你可以看这种书看得感动到哭出来？！” 　　“咦……” 　　“啊……” 　　察觉我们两个的异口同声，赤璇学妹先是傻了傻眼，接着才不好意思地用食指抠起脸颊来，拿起书本继续看，就连我也开始尴尬地抓着后脑。 　　该怎说呢？赤璇学妹很多想法和动作，还真的跟我这个男生很像呢…… 　　“咦咦？” 　　只不过，被我们这么大力地吐槽，夕纱学妹却只是搞不清状况地抬起头来。 　　“人家没有很感动啊？只是，一开始有点吓到……” 　　“被吓到？可是夕纱学妹你看起来很专心的样子……” 　　我不解地问，往躲在书本后的赤璇学妹看去，她似乎也有相同的疑惑。 　　也难怪我们会这样想了。 　　和怕得不时会闭上眼睛加速翻页的卡卡莉不同，刚刚的夕纱学妹，可以说是整个人超投入在书上，连漫画中的小小一格都不想错过的样子。 　　如果真的看BL书看得被吓到，怎可能那么聚精会神？ 　　“嗯……其实，人家可能还是有点感动。” 　　“哦？是什么让你感动呢？” 　　“那个——” 　　是纯爱系的剧情吗？虽然我完全不能够理解BL的世界，也无法苟同那种禁断之恋，但都这个时代了，我多少还是能理解女生们会喜欢看男生相恋的理由，就像我们男生也喜欢看女生们百合一样。 　　说起来，大导演李安也曾经靠着BL作品《断背山》感动过很多人嘛。原来如此，就算是BL，如果是真挚的情感，那能够打动夕纱学妹也很合逻辑…… 　　“到处都黏糊糊的让人家觉得很感动。” 　　“完全不对！我完全猜错了！跟真挚的感情不同，这种浓稠到莫名其妙又猥亵得好可怕的感动是怎么来的？！” 　　“咦？一点都不猥亵啊，仕音学长。不相信的话，学长你来看看——” 　　“不要拿给我看！虽然只是用眼角扫到一下，但我可以确定那里头真的什么都黏糊糊的！” 　　那本口味超重的吧！就算是不理解BL作品的我，也看得出来那绝对是魔王级的作品好吗！这股让男人远远一看就膝盖发软、完全无法直视的魄力是怎么回事！ 　　“啧，原来最棒的珍品被夕纱同学拿走了吗！” 　　“这页好……这个小受，也有点像M男。” 　　察觉动静，大小姐和茗夜学妹同时起身凑过去看，开始一阵品头论足，其中的大小姐还边看着书页边用视线打量我的身体，轻轻咬住自己的小指，就连茗夜学妹也心念一动地瞥了我一眼，微微分开唇瓣。 　　情况已经够复杂的了，你们两个回合用完的变态就别来添乱了好吗！ 　　“不过，事情有先来后到，这本是Yellow挑的……我就晚点再来欣赏M男的媚态吧，Yellow，Play one。” 　　“……我也要用，Play two。” 　　竖起手指做出借入声明后，大小姐和茗夜学妹同时坐回位置上。看她们这样子和夕纱学妹满头问号的表情，我终于怒吼出声—— 　　“怎么可能不淫邪不猥亵！夕纱学妹你那本超变态的吧！” 　　这家伙不是最软弱、一直都是最怕我的人吗？我可还记得不久前，夕纱学妹就哭着说过“呜呜……男生好可怕……”这种台词！ 　　“仕音学长在说什么呢？淫邪猥亵的，是男生想对女生这么做的心情。要是两个人都是男生的话，那是既神圣又和谐的事！仕音学长看看，画面中这些白色就是纯洁的象征。” 　　“原来到头来你觉得可怕的，是男生跟女生之间吗！” 　　我崩溃了。 　　跟我一样，从头到尾都彻底搞错这孩子奇妙逻辑的人请举手！没过半数我就马上切腹！ 　　“嗯，因为人家是女孩子，所以人家知道女孩子的身体是很污秽的，会想对这么污秽的女孩子做什么的男生一定都很可怕。” 　　“女孩子怎么可能会污秽！一般而言，污秽都是指男生吧！” 　　“咦……仕音学长没听女生说过这句话吗？” 　　夕纱学妹挺胸，正色说道： 　　“——‘不要，人家那里很脏！’” 　　“脏的是你的信息来源吧！你的世界观到底是看什么建立起来的！” 　　无视我抗议得天翻地覆，夕纱学妹兴奋地微微用双手撑起身体看着我：“可是可是，只要是男生跟男生，那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不只不可怕，反而还很可爱！” 　　“哪里可爱，该毛茸茸的地方都毛茸茸的吗！” 　　“说到毛茸茸，因为很喜欢可爱的东西，人家常常去动物园看狮子先生。可是，动物园里明明有两只狮子先生，却从来不把它们关在一起，狮子先生一定很寂寞……明明都是男生，却不能在一起。” 　　“两只公狮子关在一起只会努力杀掉对方而已！” 　　“说起来，那天回家的路上，人家也看见两只可爱的小狗先生……可是，在尝试撮合它们时，它们却害羞得把人家咬伤了，真是不坦率，明明心中就很想结合的。” 　　“请不要让我想到你抱着一只公狗叠到另一只公狗身上的画面！只有被咬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大家都是男生，有什么关系嘛？有什么关系嘛！” 　　“说这句话的任务烦请交给取向特殊的大叔去完成！” 　　虽然我老早就知道夕纱学妹是老会受伤的类型，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一身的绷带……但弱弱地把自己弄受伤是一回事，快乐地跑去撮合公狗们又是另一回事！ 　　和似乎只是对BL作品有些兴趣，单纯是“腐”了一点的大小姐与茗夜学妹相比，夕纱学妹无疑是行动派的BL支持者。 　　明明就是这间教室里最弱小的存在，却是货真价实的行动派，这种事情绝对很奇怪！ 　　“这是人家第一次看这种书呢，之所以会吓到，大概是因为终于有人跟人家的想法相同了吧——如果这就是‘H的事情’的话，那人家最喜欢H了！从今天开始，人家每天都要像这样色色的！” 　　“嗯，祝你每天都能活得很色……” 　　“希望仕音学长早点找到可以一起黏糊糊的好朋友！如果仕音学长忍不住的话，人家也可以介绍狮子先生和小狗先生给你……” 　　“这个嘛，就不劳你费心了。” 　　再也无力吐槽夕纱学妹，此时的我只是淡定地冷眼看着她。 　　想不到这堂S女教室居然成了开启夕纱学妹新兴趣的契机，真是可喜可贺，武林又多了一个妖孽，世界又多了一个祸害。 　　不过，是最后了吗…… 　　我的视线落到了赤璇学妹身上。 　　而一察觉我在看她，赤璇学妹马上放下了书本，红着脸撇开头。 　　我看向她手上的书——“夫妻○○日记”——是纯爱系、带一点教育性质的成人漫画。 　　算是大小姐带来的成人书籍里头，最健康的一本了吧？因为这套书很有名，所以虽然没看过，我也多少知道一点。 　　“学，学长……” 　　撇开脸，赤璇学妹讷讷地说。 　　平时的她应该是叫我关学长的才对吧？少叫了我的姓氏，会有什么意义吗？我不禁这么思考着。 　　“嗯？” 　　“可以的话，我不想讨论……” 　　说话声越来越小，赤璇学妹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用难为情的视线斜斜注视着桌子上的某一点。 　　是因为至今为止，我都在吐槽其他人的书刊内容吗？赤璇似乎理所当然地觉得我也会跟她讨论书中内容的样子。 　　只不过，先不说我到底是不是想讨论书中的内容…… 　　“我现在，不是很想跟学长聊天。” 　　我被拒绝了……吗？ 　　“……” 　　“……” 　　一时之间，我和赤璇学妹之间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哦……” 　　啪。 　　察觉气氛悄悄地变化了，大小姐轻轻地放下书本，用手托腮露出了慵懒又妩媚的笑容。 　　“为什么呢？” 　　“欸？” 　　被大小姐这么一问，赤璇好像很搞不清楚状况似的睁大了眼睛。 　　“Red，你讨厌M男吗？” 　　“不，不是的……” 　　“那么，你对书中的内容丝毫不感兴趣吗？” 　　赤璇学妹安静了一阵子。 　　“……不。” 　　尽管回答得很艰难，但名为向赤璇的少女—— 　　“……我觉得很有趣。” 　　——是个老实得绝对不会说谎的女孩。 　　或许是承认这件事实在太过困难了吧，赤璇学妹说完话后就低下了头来，让额发挡住了发红的脸，丝毫不敢与我和大小姐有任何视线上的接触。 　　然而，大小姐却仿佛没察觉赤璇身上微妙的情愫似的，乘胜追击了起来：“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跟平常一样，和M男闲聊呢？” 　　“因为，因为……” 　　“嗯？” 　　“……” 　　“Red？” 　　“……因为这种事情很奇怪不是吗！跟学长聊起这种事情……我，我做不到！” 　　就在那剎那，宛若恼羞成怒似的，赤璇学妹面红耳赤地站了起来，教室中原本轻松之中带点微妙尴尬的气氛，也随之断裂开来。 　　“对不起……我过不了这关……” 　　用双拳撑在桌面，赤璇学妹低头说着，个性倔强的她此刻却仿佛已经被彻底击败。 　　然而—— 　　“为什么要道歉呢？这样不是很正常吗，Red？” 　　看着赤璇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大小姐这么说。 　　没错，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甚至应该说，至今所有学妹的反应里，赤璇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卡卡莉幼稚而单纯的反应、茗夜学妹的理直气壮、夕纱让人出乎意料的觉醒……其实都不是这个年龄的少女，面对这种事情时应有的反应。 　　在男生面前，有生以来第一次看成人书籍。 　　姑且不说女生们究竟喜不喜欢书中的内容，怀着好奇也罢、兴奋也罢、惊慌也罢…… 　　羞耻，是她们最为理所当然的心情。 　　如前所述，我们的学校是男女分部的，绝大多数的时间，男生都被关在男子部，女生都被关在女子部，彼此间连视线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偶尔会有像这间教室里，男女生有进一步交集的情况，大家的话题也都会变得很闷骚，往往只是发乎情止乎礼。 　　甚至该说，我们这个年纪、这种环境中成长的学生，任谁在异性面前主动提起“色色的事情”，都无异于危险的自爆行为，一个不小心就会沦落到被异性讨厌的下场。 　　就算时代不同，观念不同……与生俱来的男女之防却不会因此改变。 　　食色性也。 　　但也因为喜欢，所以必须疏远。 　　而今，大小姐却要这间教室里的女生们，在我面前一起看成人书刊。 　　乍看之下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但比起言语更加露骨万分的图片，大量而完整的知识，这对没有怎么接触过真实男性的学妹们，无疑是一颗巨大的炸弹。 　　在所谓的“色色的事情”上，更加惊觉男女生的不同。 　　察觉男生的每个视线，都能让自己惊慌失措、脸红心跳。 　　不再只是纯粹男生之间或是纯粹女生之间，能够恣意闲聊、胡思乱想的地方。 　　在这间有男有女的教室里，哪怕只是说错一句话，羞耻心便会排山倒海而来。 　　“Red，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特地为了这堂课，把M男从男子部调过来和大家闲聊呢？” 　　“学长……吗？” 　　“嗯。” 　　赤璇学妹又一次抓着红缎子里的马尾，仔细想了想。 　　“我想，是因为这样吧……东方学姐是想借着让我们跟学长聊天，来改善我们跟男生之间的互动，因为要成为S女的条件之一就是像东方学姐一样，总是能受到男生的欢迎。” 　　“说得很好。那么，第二个问题。” 　　大小姐笑吟吟地问： 　　“第一堂课自我介绍时，你说自己是为什么想留下来的呢？” 　　有点混乱，赤璇学妹红着脸承受大小姐的步步进逼，又偷看了我一眼。 　　“因为……因为我想变得更有女人味一些……” 　　“那么，觉得羞耻有什么不对吗？或者该说——” 　　大小姐突然眯细了眼睛。 　　“——你难道不觉得满脸通红、因为‘色色的事情’而感到害羞的向赤璇，看在M男的眼中，会是很诱人的存在吗？” 　　赤璇学妹一愣。 　　接着她就猛然回头，看向位于她身后的教室玻璃窗。 　　倒映在那玻璃窗中，害羞着、双颊发红的少女的影像。 　　如此，娇嫩欲滴。 　　“……” 　　一瞬间，像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个样子般，赤璇学妹微微分开了双唇。 　　“M男，该是你的回合了——对这样的Red，你有什么想法呢？” 　　看着赤璇学妹，仿佛与我心意相通似的，大小姐对我眨了眨眼。 　　“学，学长？” 　　“怎说呢——” 　　我有些难为情地抠着脸颊。 　　“赤璇学妹，果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 　　“诱人吗？” 　　大小姐单刀直入地发问，直指核心。 　　于是，我只好老实地这么回答： 　　“……是的。” 　　那个老因为自己没有女人味而困扰的赤璇； 　　那个因为总是强出头，以致无法真正察觉自己是个女生的赤璇；那个太过强悍，所以跟女生们格格不入的赤璇。 　　虽然个性方面与一些惯有的小动作都很像男生，但此时在我眼中羞赧着的赤璇学妹，无疑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生。 　　这么的……羞怯而可爱。 　　听我这么说，赤璇学妹愣愣地坐回了位置上。 　　好一阵子后，才回头看着她身旁的大小姐。 　　娇嫩的脸颊，再度熊熊燃烧。 　　“难，难道东方学姐之所以要我们看这些书，纯粹是因为……因为……” 　　“嗯，老话一句——” 　　大小姐颔首。 　　“有生以来第一次用女孩子的身份在男生面前感到羞耻，感觉很不错吧？” 　　竖起一根手指，大小姐继续含笑补充： 　　“附带一提，据说男生们最能够从女孩子身上感受到女人味的，除了微笑以外，就是害羞的样子。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手上的这些书，在进行‘色色的事情’时，女生们的脸永远被画得红红的——只因为，那就是男人最爱的表情。” 　　是的。 　　这堂课，与其说是我被大小姐“色情书刊Play”，不如说是所有的学妹们都被大小姐“羞耻Play”了。 　　S女不讨厌色色的事情。 　　但事实上，除了极少数的例外，青春期的男女生，又有谁能够真正去讨厌这种发自于本能的事情呢？ 　　说到头来，大小姐这堂课想做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她只是想借由让学妹们看成人书刊，因而惊觉自己作为女孩子、在男生面前不知所措的一面而已。 　　直接冲击的，就是平常最男性化的赤璇学妹。 　　换而言之…… 　　打从一开始，“色色的事情”就不是什么重点。大小姐真正想引出来的，就只是赤璇学妹的这份女人味而已。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吗？” 　　浅浅笑着，大小姐说出了她最后的结论。 　　“想让一个女生展露出女人味的话，得先让她察觉自己是个女人才行。” 　　大小姐此话说完，除了赤璇学妹完全失去回答的能力，只是火烫着脸再次低下头以外，就连卡卡莉、茗夜学妹两个人都跟着瞬间趴倒在桌上，脑袋撞桌发出“砰！”的一声。 　　至于夕纱……仍然心无旁鹜地看着书。 　　看她那副流连BL世界，泰山崩于前大概也会面不改色的样子，在此就暂且不提了。 　　“又是这样，孤又被欺负了吗……怎么感觉每次在欺负关卿，到头来都是孤在被东方学姐欺负……孤不甘心……” 　　“串通好的……M学长和东方学姐一定是串通好的，每次都到最后再来一搭一唱……你们根本只是想看我们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嘛！” 　　“哎呀，说什么呢，我才没有跟M男串通……这只是女人与男人之间小小的默契而已。至于为什么我要欺负你们嘛——” 　　再次轻咬下唇，大小姐将手中的情色文学用力推到桌子中间。 　　“那当然是因为我是个货真价实的S女。” 　　“而我却不是什么货真价实的M男……绝对不是。” 　　我跟大小姐两个人说完话后，随着始终垂着头的赤璇学妹终于忍俊不禁地“噗哧！”笑了起来、跟着将手中的成人漫画推到桌子中央，卡卡莉和茗夜学妹也各自别扭地笑了，将少女漫画和叠起来的同人志用力推倒在桌上，发出有如游戏结束时，高高垒起的积木垮下的声音。 　　再也没了尴尬的气氛，小小的教室里，害羞的少女们与我这个唯一的男生相视而笑。 　　而下课的钟声，也终于在此时响起。 　　“今天的课程就到此为止，我们……下课！” 　　游戏的时间，正式告终。 　　只有在那之后。 　　在学妹们相继离开教室……因为夕纱学妹百般不情愿交出BL书，大小姐只好苦笑着交代她绝对不可以被老师或家人抓到，就让她带着走了……赤璇学妹无奈地看夕纱欢天喜地地离开，又红着脸看了我一眼，旋即飞快地跑离教室。 　　我一个人在教室里收拾着大家留下的书刊，将剩下的书籍按大小本整齐地码成了一堆。 　　大小姐似乎有事情先回学生会了，教室里空空荡荡的，就连走廊上都没半个人影。 　　于是，在确定四下无人后，我拿起一本学妹们看过的成人漫画，快速地翻了起来—— 　　说实在的，被让人脸红心跳的封面挑逗了一整堂课，作为一个生理正常的男生，说我不心痒真的是在骗人。 　　哪怕只是确认一下书中的内容也好，不瞧一下大小姐她们到底看过什么，我想我一定会憋死吧？这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果然如此。” 　　就在我漫不经心地翻着书时，一个冷彻的声音从我后方传来。 　　于是，我猛地回头—— 　　一记猛烈的踢腿，就这么往我的腹部扫来。 　　从白皙长腿的一端，还可以看到飞起的裙子与其中黑色的运动短裤。 　　漫画的书页在风中猎猎作响。 　　没有思考的时间，我下意识地用手掌捏着漫画架开攻击，那双腿借力向后跳起，整个人有如一片被强风刮起的落叶般滑出将近两公尺的距离。 　　等到我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影正是那个学生会成员“飞”时，我们两个人都已经微微侧身拉开了某种架式，隔着不短的距离互相对望着。 　　只有一页掉落的漫画随风飘落在地，露出上头煽情的内容。 　　边缘平整，仿佛被剪刀裁下来似的。 　　——那简直就是有如利刃般的一脚，出于这个少女身上。 　　“你……怎么做到的？” 　　看着我，名为“飞”的少女沉着嗓子问。 　　从她的架式看来，是跆拳道吧？刚刚那一招，应该就是所谓的中段旋踢了，那种几乎可以用锐利来形容的踢击，应该不下于黑带二段。 　　等等，现在可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直到此时，我才惊觉情况不对，不知所措地松开架式，站直了身体。 　　“你……” 　　“书给我。” 　　向我伸出手来，“飞”冷冷地说，每个字都结了厚厚的冰霜。 　　“男性来神圣的女子部看男女成人漫画这种行为，作为学生会成员，我项飞可不能苟同。” 　　项飞？ 　　直到此时，我才想起自己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女子跆拳道社主将……得过全国冠军的天才少女……在男子部被心悸犹存的男生们称呼为“人间凶器”……“如果不是抓到就会被踢，真想过去女子部偷窥”这句话的始作俑者…… 　　就是她。 　　——此刻在我面前，出名“讨厌男生”的少女，项飞。 　　“要看，也是看女女的。”她补充。 　　……果然如此。 　　“就，就算是这样，你也不用见面就马上踢过来吧！” 　　我大声地抗议，手边却还是把那本漫画丢给了她，被她用一个简洁的动作接住。 　　束成一串的长发一甩而过的同时，她还顺手抄起桌上所有的成人书刊，放到腋下挟着。 　　转眼间，少女就变成了背对着我的姿态。 　　“会长的随从，关仕音。” 　　没有理会我的吐槽，项飞低声念着我的名字，微微回过头来。 　　在一阵漫长的沉默后，她这么说道： 　　“不要再来女子部了。” 　　“……为什么？明明每次都是大小姐把我叫过来的耶？” 　　我抓着头抗议，然而…… 　　啪锵。 　　转眼间，飞锐利的视线就深深地射入了我的眼帘中。 　　“像你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待在她的身边。” 　　“……” 　　不像是开玩笑。 　　也不只是讨厌男生这种程度的事情。 　　是听说过什么关于我的传闻吗？飞微微回过来的侧脸，眼神是如此认真。 　　所以，我也仅能默然以对。 　　我没有资格……待在大小姐身边吗？ 　　或许真是这样也说不定。 　　“我再说一次，不要再过来了——在会长面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下一次，再像这样让我单独遇到，我就不客气了。” 　　飞回过头去。 　　“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咔咔咔咔。 　　丢下默默无言的我，飞带着那些书刊往教室的门口走去，黑色的学生皮鞋跺地发出有力的声音。 　　在离开之前，再一次地，少女微微回过头来。 　　“另外，自从我取得黑带之后，你是第一个闪过我踢击的人。” 　　关上门旁的灯，随着午后的阴霾将我卷入空教室的黑暗中，飞无声地牵了牵嘴角。 　　那是一个，睥睨般的笑容。 　　“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关仕音。” 　　而这，也就是我们的“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第三堂课。 　　第四课 　　S女总能做好自己的本分！ 　　“不负责任的人最差劲，S女总能做好自己的本分！” 　　大小姐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完“一人做事一人当，小叮做事小叮当”十四个大字后，重重地一拍黑板，飞起的粉笔灰让我无奈地用手臂掩住鼻子。 　　——本该如此。 　　可是—— 　　是去处理什么事情了吗？今天的大小姐并不在教室中。 　　讲桌上空无一物，看不到她平时那副大摇大摆地坐在讲桌上跷二郎腿的样子，只有黑板上那明显出自大小姐手笔的四行字，明示着大小姐稍早以前曾经来过这间教室—— 　　这家伙，明明都缺席了还是要电波一下，所谓的“小叮当”该不会是指某只很有名的蓝猫吧？ 　　我用手指抠着脸颊，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同桌的几个女孩。放眼望去，她们都是一副困惑的样子。 　　“M学长，我们的讲师——东方学姐上哪儿去了？” 　　手中转着笔头有小恶魔装饰的铅笔，茗夜学妹有点儿傻眼地发问，面前摊着一本紫色封皮的小笔记本。 　　“好问题，我也不知道。” 　　“……搞什么嘛，特地把我们找过来，结果开课的人自己走掉了。啧，我，我可也是很忙的好不好。” 　　不，你这家伙不是一直都闲得像是整天泡在百度吧里回复每一个帖子的纯良网民吗？ 　　看见我不置可否的表情，茗夜学妹将手中的铅笔重重地扔在笔记本上，似乎是想表达自己的不满的样子。 　　这家伙有写作的习惯，一直以来都充当这门课的书记一职。 　　事实上，自从开课以来，只要一有时间，茗夜学妹就会在课堂上拿着小笔记本写写涂涂的，似乎也很乐在其中的样子。 　　不过，既然作为“S女教室”主讲的大小姐不在，她似乎也不知道要写什么的样子，只是不悦地撇开了脸。 　　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不觉得她是真的生气了，这从她那正在满教室乱转的视线就看得出来。 　　至于教室里的其他学妹们——向赤璇、苏夕纱、卡卡莉，则是有些不知所措、求救似地向我看了过来。 　　“关学长，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红色缎子绑成的马尾在教室的空调中一摇一摇的，像是在代替大家发问似的，赤璇学妹犹豫地看着我问。 　　但看着她那清澈的双眼，我却只是尴尬地抓起了后脑勺。 　　不妙。 　　一门课，讲师失踪。 　　这可真是致命的情况，这堂课该怎么继续下去呢？ 　　再怎么说，在这间教室之中，总是被大小姐叫做“M男”、作为“东方大小姐的随从”的我，可也算是她的助教。 　　虽然打从一开始我就是处于被她硬拉过来、没有选择的地位，但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得独挑大梁。 　　特别是大小姐既然都已经在黑板上点出这是一堂关于本分的课了，作为此刻教室中唯一二年级学生的我，就各方面看来都得主持大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尴尬的气氛继续蔓延下去。 　　说起来，大小姐该不会是故意缺席的吧？她此刻该不会在某处看着我的一举一动吧？如果是那个S成性的家伙，搞不好真的会这么做，目的只是为了看我出糗的样子。 　　可恶，既然是这样的话—— 　　我可就更不能丢脸了！ 　　“学长？我们可不可以……” 　　“无论如何，还是先由我——‘M男’来发表看法吧！” 　　“咦？” 　　“欸欸？” 　　看见我突然奋起的样子，不只是坐在我对面的赤璇学妹而已，就连夕纱学妹与卡卡莉都愣住了。 　　在大小姐回来之前，这堂课就由我一个人来搞定！ 　　“关于‘本分’这件事，我有很深的体悟！由于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是一个随从的关系，为了更加适时地辅佐主人，做好自己的本分可以说是最基础的要求。事实上，唯有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我们才会有余力去帮助别人，进一步使世界充满爱与温暖，古人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balabala’就是这个道理。诸君以为如何呢？我个人是这样想的！不管在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能先把自己本分的事完成这才是负责任的表现也唯有负责任才能让这个国家经济起飞四海升平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学，学长？” 　　看我挺胸说个不停，内容更是越来越头头是道，学妹们纷纷露出震撼的表情，夕纱更是肩膀一颤一颤的，好像又要哭出来了。 　　只有赤璇学妹一个人堪称果敢坚忍地站起身来—— 　　纤细的右手越过大方桌，轻轻捏在我的左脸颊上。 　　于是，我的话头戛然而止。 　　“……” 　　左边嘴角被捏起来，脸颊受制的情况下，我抽动着脸部肌肉发问：“赤璇学妹，你干吗？” 　　但这时，像是觉得不够似的，赤璇学妹又无声无息地伸出左手来，捏面团似的捏起我的右脸，让我露出一个超诡异的微笑。 　　“……” 　　她就这么聚精会神地捏着我的脸一拉一拉地好一阵子，接着才好像确认了什么事情般，纤细的双肩同时垮了下来。 　　“对不起，学长，我果然还是做不到……” 　　“做，做不到什么？” 　　少女摇了摇头。 　　也不回答我，当赤璇学妹再次举起手时，她一手压着自己的额头，一手开始量我的额温。 　　“虽然没有发烧的样子，但学长果然还是去保健室一趟比较好……我送学长过去吧，学长还能走吗？” 　　“不要说得我好像刚出过一场连环车祸的样子！” 　　“不是的，学长……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学长这肯定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因为东方学姐不在，渴望被S的欲望没有获得满足，急火攻心，经脉就全部岔掉了……” 　　“说成这样更不行！会爆发吗？难道M属性这种东西还会火山爆发吗！” 　　“对不起，虽然明白学长的需要，但我们都还没有成为S女，所以可能帮助不了学长……虽然我刚刚试了一下所谓的S行为，但如果是我的话，果然还是没办法填补学长心灵的空虚……” 　　赤璇学妹沉痛地说，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身旁的卡卡莉与夕纱学妹都深有同感似的摇起头来。 　　“仕音学长对不起……这种事情，人家还是……” 　　“孤……就算是王者的孤，也是有使不上力的事情。这，稍微有点……” 　　我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原来赤璇学妹刚刚之所以捏我脸颊，就是想对我做出S行为，让我“得到满足”吗？ 　　话说回来，我刚刚到底哪里表现不正常了！我还讲得蛮好的不是吗？ 　　“所以说我根本不需要帮助，我啊——我只是想代替大小姐讲课而已！” 　　“噗。” 　　就在这时，茗夜学妹的声音既适时又中肯地从旁传来。 　　与之同时，像是终于搞清楚我想干吗似的，在女孩们一阵睁大眼睛漫长的沉默后，赤璇学妹摸着我额头的手，终于坚定地落在我的肩膀上，就连夕纱学妹与卡卡莉都纷纷离开位置来到我身边，轻轻地拍起我的背脊。 　　“仕音学长，人家觉得，有些事情不要太勉强自己比较好。” 　　“关卿已经很努力了，已经够了……不会有人责备关卿的，孤保证。” 　　“……” 　　仲夏和煦的阳光从窗外射入。 　　我，关仕音，十六岁。 　　在众多比我小一岁的学妹们充满善意与母爱的安慰中，颓然靠在椅背上。 　　完全是燃烧殆尽的姿态。 　　在开始吐槽为什么大小姐明明就不在，我却早早便自爆了之前，还是照惯例来讲解这堂课是什么吧！ 　　东方财团的大小姐，东方婷。 　　这是作为一个随从的我——关仕音，所跟随的主人之名。 　　时至二十一世纪的今天，社会上居然还会有随从这种人的存在，乍听之下是一件很不可能、不可思议、不合逻辑的事情，特别是主人明明是黄花大闺女，随从却是男生这件事，让人更加难以想象。 　　但对大小姐那种个性的女孩子而言，这种打从根本上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切切实实地变成了现实。 　　与这堂“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名字相同，我所认识的大小姐，是一个不折不扣的S女。 　　但凡她想做到的事，哪怕是过程中必须从别人头上轰轰烈烈地一路辗过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当仁不让地把碍事者统统踢开，丝毫不把他人的困扰当作一回事，过程中搞不好还会做出从放肆大笑到旋转趾尖不等的过分事情。 　　这一点，打自九岁以来，便以随从的身份舍弃所有男性尊严跟着她跑的我，是再清楚也不过。 　　可是，即便大小姐是这样专断跋扈的一个人，却也是个十分有魅力的存在。 　　那种率性又横冲直撞的做法，受到女子部无数学妹的景仰，虽然反对者也不在少数，但如果真要说的话，作为学生会长的她可以说就像学校的女王，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事实上，虽然今天这堂课作为讲师的她不知为何缺席了，但同座的四个一年级学妹——向赤璇、卡卡莉、叶茗夜、苏夕纱，可以说都是受她的“感召”而来，以学习她的为人处事——成为S女为目标而努力的学生…… 　　……除了我以外。 　　打从一开始，在男子部安居乐业、家中有水又有田生活乐无边的我，就只是被大小姐硬拖过来的。 　　负责示范怎么被S女玩弄于掌心之上的助教“M男”什么的，我才一点也不想当咧！ 　　至于大小姐的个性到底有多乱七八糟，又是怎么把我一个大男生强行叫过来女子部的，由这里就可以稍微看出些端倪—— 　　“学生会报告，学生会报告，本校男子部二年一班关仕音同学，一个在你出生时企图杀你、没有长鼻子的人再次袭来了！目前正带着他的子弟兵使用黑魔法攻击学校，目前虽由女子部学生会成员暂时抵挡下来了，但结界随时可能会破裂，请你立刻赶过来好让我们把你交出去。重复一次，本校男子部二年一班哈利·波……不，关仕音同学……” 　　这通广播是午休结束后传来的，其中天花乱坠的内容，让我在听到的同时眼神就死掉了。 　　虽然我不是第一天知道本校女子部学生各方面的水平远远超过男子部，所谓的“学生会”更是由各方面的精英所组成的，但在此请让我吐槽一句——如果就连那种东西也挡得下来的话，你们也差不多可以拥兵自立了吧？去打造个幸福快乐的魔法王国什么的…… 　　附带一提，本校由于男女分部的关系，学生会名义上虽然只有一个，却是男子部与女子部分治。双方不只平时不碰头，就连成员选拔方式都有一点区别，只有在讨论重要课题时，两部学生会才一起开会。 　　而正如刚刚所说，由大小姐所主导的女子部学生会，是一个十分了不得的地方。里头的成员都不只是学生会成员而已，而是由校内各社团、各领域有杰出表现的学生所组成，不管是运动方面还是才艺方面—— 　　简单来说，就是随便从女子部学生会里头抓一个成员出来，都拥有可以到男子部开无双的实力。那群堪称“精英”的女生，打从一开始就是我们这些平凡男生高攀不起的存在。 　　至于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嘛，则是因为稍微做了一点功课的关系。 　　由于一点私人的原因，上一周的“S女教室”结束后，我曾经遭到一个女子部学生会成员的攻击。 　　“不要再来女子部了，关仕音。” 　　对方说过的话语，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少女的名字是项飞，女子部出名的跆拳道社主将，拥有不只一次拿下全国冠军的实力。但因为十分反对我出现在女子部的关系，这样的她，却对我怀有相当的敌意。 　　于是，虽然并非出于自愿，为了自保，我也查了不少关于女子部学生会的资料——开玩笑，既然惹上了那样的怪物少女，不多了解对方一点难道真的要坐以待毙吗？ 　　只不过—— 　　到头来，我还是一点方法都没有。 　　只要大小姐每次都还要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把我叫过来女子部，让我以一个堂堂男生的身份出入在女子部，我就早晚会惹到什么自己惹不起的存在。 　　不得不说，这都是拜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小姐之所赐……更正，我猜她其实知道，只是躲在哪边，以看我困扰为乐而已。 　　也或许，大小姐今天的失踪，也跟项飞与女子部学生会有一点关系吧？ 　　无论如何，那都不是我该思考的。像大小姐那样的S女，总是能够处理好自己本分的事，用不着我替她担心。 　　如今，我只能祈祷那个名为项飞的少女，至少会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不直接找我麻烦吧。 　　与东方婷这个“东方大小姐”不同，我并不是那么有气概的家伙。 　　至少，在明知自己有错的前提下，对于女生的百般为难，我并不是能够加以还击的人。 　　“像你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待在她的身边。” 　　终究，我这个人…… 　　“学长？” 　　掉入思索中仅仅那么一刻，当赤璇学妹迟疑的呼唤声传来时，我倏地惊醒了过来。 　　“唔——抱歉，我想事情出了神。赤璇学妹有什么事情吗？” 　　拍了拍脸颊，我再次抖擞起精神看向面前的三个女孩——向赤璇、苏夕纱、卡卡莉。此刻的她们，都正睁大双眼看着我。 　　“不，没什么……算了。” 　　看见我回神过来的样子，赤璇学妹犹豫一阵子后却又低下了头。 　　说起来，这丫头打从刚上课时就好像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只是被我一顿自爆抢走了话头而已……想到这里，我不由不好意思地摸起了后脑。 　　“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嘛。” 　　“是这样的，学长。因为考试快到的关系，我想……这堂课东方学姐也不在，我们能不能拿书出来念呢？” 　　听赤璇学妹这么问，夕纱学妹从座位底下翻出了学生手提袋，像在抱玩偶似的抱在胸前，两只提耳自然地垂着，犹如兔子的耳朵。 　　手提袋里头的，是课本吗？ 　　直到此时，我才发觉学妹们今天不约而同地带着手提袋来上这堂课。向我的右手边看去，不只有夕纱学妹和赤璇学妹，就连卡卡莉与茗夜学妹的桌上都有书。 　　“对了，毕竟开学到今天已经四周，考试确实快到了嘛。” 　　我恍然大悟。 　　也许从我们的互动之间看不出来，但由东方财团开设的这间学校，其实是以升学率著称的地方。 　　虽然为了避免学业方面的过度竞争，学校的排名都是不可视的，学生们之间比较少有比较成绩的情况，但既然会来到这所私立学校就读，说不重视成绩绝对是骗人的。 　　原来是这样吗…… 　　“抱歉，考试为重，是我没想到这件事——其他人的意见如何呢？” 　　抓着头发，我不好意思地看向叶茗夜和卡卡莉两个学妹。 　　“赞成一票。” 　　“孤、孤倒是无所谓。” 　　“那……就来念书吧。” 　　“啊，太好了～” 　　“谢谢学长！” 　　听我这么说，以赤璇学妹为首，大家总算放心地将书本从手提袋中拿了出来，纷纷翻到了自己想念的内容，仔细一看，上头也布满了小贴条与各种颜色的重点划线。 　　果然不愧是女孩子，就连念书都很细心。 　　大概是考试压力真的很大吧，学妹们进入状况的速度非常快。 　　一时之间，随着四个学妹们用各自不同的风格——赤璇学妹坐姿端正、夕纱学妹看起来很吃力、卡卡莉安静地托着下巴、茗夜学妹不断转着笔——开始念书，整间教室里只剩下翻书时细微的沙沙声。 　　“……” 　　于是。 　　看着学妹认真念书的美丽身姿好一阵子，在来自窗外的凉风不知第几次吹过我的发梢时—— 　　“砰！”地一声，我趴倒了下来。 　　为什么只有我没想到这件事，连一本书都没带来呢…… 　　“我果然又被整了吗……大小姐那家伙……” 　　欲哭无泪地，我看向黑板上那行“S女总能做好自己的本分”。 　　是的，打从一开始，我就被坑了。 　　对学生而言，所谓“本分”除了念书还会有什么？换而言之，大小姐她肯定是早就料到考试将近，学妹们想念书，才会缺席之余还在黑板上写上这句话，目的就是想让这堂课变成“读书会”。 　　只差被她叫过来这边的我，处于状况外，什么书都没带而已。 　　要我发呆一整堂课吗……可恶！打从一开始，大小姐就根本只是想再对我玩一次“放置Play”而已吧！ 　　“仕音学长，没有带书来吗？” 　　“不，不用顾虑我，我不用念书也没关系……只是突然感应到某人的恶意跟着冷风一起从窗外刮进来而已。” 　　看我只能趴在桌子上发呆，一脸郁闷的样子，夕纱学妹低下头来。 　　“学长……果然还是想东方学姐吧？毕竟，赶过来女子部就是为了跟学姐碰面。” 　　“哪有那回事。我跟她天天都会碰面的好不好……在放学之后。” 　　面对夕纱学妹的提问，我连忙回答。 　　“不管怎说，我可也是那家伙的随从啊。” 　　“嗯……也对。” 　　夕纱乖巧地点头，随即又歪着脑袋想了起来。 　　“不过，放学后以后的东方学姐……稍微有些让人在意呢。” 　　听夕纱学妹这么说，卡卡莉也感应到什么似的放下书本，娇小的身体往桌子中央微微靠拢。 　　“哪哪，说到这个——关卿说说看嘛，东方学姐在学校以外是什么样子？” 　　“咦？” 　　“唔——孤可不是想知道东方学姐的八卦，一点都不想知道呢！孤只是……只是在关心孤的子民而已！” 　　“那个人啊……” 　　没心情吐槽卡卡莉一副驾驶舱求爆、慌慌张张的样子，我想了想。 　　放眼望去，当卡卡莉问起这问题时，桌子前的学妹们都微微抬起头来，就连茗夜学妹都仿佛竖起了耳朵，在注意到我的视线时又脸红红地迅速撇开了脸颊：“啧，什么嘛！要说不说随便M学长，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 　　——看来，女生这种生物果然很八卦。 　　不过，因为课程上到今天已经足足有四堂了的关系，我也大概摸清楚教室里四个学妹发言的个性。 　　大抵上，赤璇学妹与夕纱都是“正常”组的，差别只在于赤璇学妹说话比较直、比较有担当，夕纱学妹说话畏畏缩缩的而已。 　　至于卡卡莉与茗夜学妹，则是所谓的“孤僻别扭组”，说话时不武装得像是战争要塞一样不行，这从她们两个的傲娇方式就看得出来。当然，比起平时话少、只会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抢过话头的茗夜学妹，动不动就会“孤孤孤”地嚷着上来自爆的卡卡莉完全只是个笨蛋而已。 　　强、弱、二、笨……这四个字刚好可以具体地形容教室里四学妹的个性。嗯，我果然很中肯！ 　　“……总觉得关学长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同意。” 　　“不知道为什么，孤稍微有点火大。” 　　“多心了，你们多心了～～” 　　挥手驱赶众女不谅解的视线，回想着我所熟识的大小姐，我说道：“可能跟大家想象的不太一样，大小姐在学校以外的地方，是很正常的一个人。” 　　“正常……是怎么个正常法？” 　　“该怎么说呢？就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待人处事很合宜，因为本来就很聪明的关系，品位也很好，做事都不劳人操心。这么说吧，大小姐那家伙，只有在学校里才会疯疯癫癫的。” 　　“咦咦？” 　　听我这么说，卡卡莉有些意外地睁大了清澈的眼睛，其他三个学妹也纷纷露出意外的表情。 　　“东方学姐在学校以外的地方……不S吗？” 　　“一点也不。虽然还是时常会要我陪她做各种事，但相处时跟学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种感觉很难说明，总之独处时的大小姐，其实是很让人如沐春风的人。” 　　“好怪——哪，关卿，为什么会这样！好怪啊关卿！关卿好怪！” 　　“怪的是大小姐，不是我OK？不过我想，如果去问本人的话，她大概只会说出‘因为学校里人多，被很多人注视着我就会兴奋起来’这种回答吧。” 　　“确实，很像是东方学姐会说的话。”赤璇学妹垮下肩膀。 　　“说起来是有点奇怪，可是就算表现跟真正的个性不同，在学校里碰到东方学姐，却也没有任何做作的感觉。”夕纱学妹用食指点着下唇。 　　“那个啊——” 　　再次回想大小姐的行为，我笑了笑。 　　说的也是。 　　像大小姐那么聪明的人，会有很多难以捉摸的面相也不是什么好讶异的事情。事实上，堂堂的东方财团总裁千金，为人处事不能做到八面玲珑才奇怪。 　　但更重要的是—— 　　“我想那是因为，那家伙自己很乐在其中吧。” 　　不为了做给谁看。 　　无关乎真正的个性是什么。 　　就跟大小姐先前说的一样，真正的S女，只要自己能够玩得开心就好。 　　学校这个地方，对大小姐而言——就是她的游乐场。 　　大概是回想起前几堂课深有体会吧，听我这么说，学妹们纷纷点起头来，嘴角也各自抿起些许笑意。 　　但这时，“那——那关卿呢？” 　　忽然，有个声音这么问道。 　　“咦？” 　　听到这个问题，有一瞬间，我的脑筋一片空白，没有反应过来。 　　但下一秒，直到看清楚发问的人是卡卡莉后，我才逐渐回过了神。 　　“关卿在学校以外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我……吗？” 　　“对了，说起来，自打东方学姐开课以来，就没有让关卿自我介绍过。今天机会难得，孤就破例允许关卿自介一下吧！” 　　“哪、哪方面的自介？”我抠着脸颊。 　　“嗯……例如说随从的工作啦，关卿的兴趣是什么，在家都在干吗什么的。孤就让关卿一件一件地说，这一次可不容许关卿跑掉！” 　　大概是也来了兴趣，赤璇学妹跟着点了点头。 　　“说起来，我也有点想知道随从的工作。如何？学长方便说吗？” 　　“是没什么不方便的啦。” 　　深吸了一口气，我故作平静地说，掩饰住刚刚的慌乱。 　　伤脑筋。 　　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能够面对所有的事态了，但大小姐一缺席，没了那个总是能掩护我的存在，我果然还是慌了手脚吗…… 　　不。 　　无论如何，现在还是别去想这个为妙。 　　“随从……是管家吗？” 　　“不，并不是管家那么帅气的职业，该说有点类似，但不太一样。” 　　我注视着天花板想了想。 　　最近，管家似乎很流行的样子。如此一来，我这个“随从”就有必要替自己正名一下了。 　　“管家跟随从不一样的点在于，管家多半要经过很严格的训练，而且是家族一脉相传，但随从却没有这种限制，是谁都可以当。这么说吧——管家是负责一个家，但随从却是只负责一个人。像我，就只需要对大小姐负责就好，除了大小姐一个人以外，整个东方家族都与我没有任何关联。” 　　我是大小姐一个人的专属品，只为她一个人而存在。 　　这就是“随从”的真貌。 　　学妹们纷纷点起头来。 　　“至于工作，说起来很简单，就只是随侍在主人附近，当他有需要时就上前服侍他而已。除此之外，当主人出席各种正式场合，也得陪同在旁，随时满足主人的吩咐……我的工作就差不多是这样吧。” 　　“服侍……包括更衣或是洗澡时刷背之类的吗？” 　　问这句话时，赤璇学妹的脸颊有点发红，学妹们的脸上也纷纷闪过一抹红潮。 　　怎说呢？虽然这样子的学妹们看起来很可爱，但想到她们此刻脑海中正在描绘的景象，我连忙摇起手来。 　　“那怎么可能！我跟大小姐男女有别，虽然房间确实就在附近，在家里也是常常腻在一起，但我们绝对不是那种关系！” 　　我一擦冷汗。 　　“我连大小姐的房间都很少进去了，更别提替她更衣刷背什么的……那种事情她自己就能做到了啦！一些比较私人的事情，也有她自己专属的帮佣。” 　　“说得也是……” 　　学妹们纷纷垂下头来，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其中有几个人明显露出失望的表情——你们到底是有多八卦啊！ 　　好在大小姐不在，在这里请让我再次自清一下，我跟那家伙可是清清白白，学校里流传的“关仕音是东方大小姐的肉奴”那句话，请把它放进铁罐里，然后再扔一串鞭炮进去处理掉。 　　随从打主人的歪脑筋，这种事情以前不会有，现在也不会有！两者身份差别可大了好吗？即使是日趋开放的现代，有些事情也是很难跨越的。 　　“唔——既然M学长不用时时刻刻服侍东方学姐的话，有空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除了被S以外，M学长有什么兴趣与目标吗？” 　　用铅笔尾端轻轻按摩着太阳穴，茗夜学妹少有地加入讨论。 　　“说起来，学长在这课堂上就都只是在吐槽而已嘛。难道学长就真的是一个这么没特色的免洗路人甲吗？” 　　这丫头说话果然很失礼！ 　　是想取材吧？就我所知，茗夜学妹打算把这堂“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写成一本轻小说，还是以我——关仕音——为男主角，在这情况下，她确实会想知道多一点关于我的事情。 　　不过—— 　　“兴趣与目标啊……” 　　我轻轻垂下视线。 　　“……我并没有那种东西。” 　　“咦？” 　　“欸？” 　　听我这么说，学妹们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有茗夜学妹仍然一脸淡定地在笔记本上慢慢写下“角色介绍：关仕音——兴趣是打美少女游戏，目标是终有一天建立后宫。” 　　…… 　　“睁眼说瞎话……不！睁眼写瞎字！你这家伙是新闻社的人吗！” 　　一瞬间，我拍案而起。 　　“不只这样，我的偶像是丽塔˙斯基○。” 　　“好讨厌！连偶像都让人好讨厌！” 　　“这个虚伪的世界就由我来亲手揭露真实！” 　　“你的真实完全是建立在妄想之上！” 　　“因为M学长这样太不合理了，照理说这种故事，男主角都要有一进教室就大吼：‘你们都是我的后宫！我喜欢你们啊！’的胆识才对。来，M学长吼一句来听听。” 　　“在被我吐槽你跑错棚了之前，请先注意到这种对话就各方面而言都很危险……” 　　按着发疼的额头坐回位置上，我决定不再搭理名为叶茗夜的中二综合体。我啊，才不是她口中那种了不起的大人物！ 　　但在此时，我却又迎上了其他学妹们的视线。 　　盯—— 　　“怎么啦你们……” 　　“学长……没有任何兴趣与目标吗？”有点迟疑地，赤璇学妹问道。 　　“不完全是那样，应该说，不管什么事——听音乐、看书、打游戏什么的，我都多少会做一点，但却没有喜欢到可以称作是兴趣的项目。” 　　“那样子，不就是兴趣广泛吗？” 　　“感觉不太一样……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大小姐的关系，很多事情我不会主动想去做。这么说也许很奇怪，但即使在家里，大小姐那个人也是常会某一天突然把一张CD交到你手上，然后说声：‘这张专辑很不错，有空听听看吧’不给你推托的机会就自己走掉的家伙。” 　　“……虽然不S了，但的确很像那个人会做的事。” 　　“东方学姐，果然很霸气嘛。 　　看着天花板，学妹们纷纷遥想了起来，发出钦佩的感慨。 　　“至于目标——” 　　我又想了想。 　　“我现在确实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 　　就某方面而言，茗夜学妹说我是“没有特色的路人”还真的没有说错。 　　“没有任何兴趣与目标……吗？” 　　听我这么说，学妹们一阵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就连赤璇学妹都露出了稍微有些意外的表情。 　　“怎么了你们？” 　　“不，因为关学长看起来不像这样的人，所以一时之间稍微有点难以接受而已……” 　　被赤璇学妹一说，我抓了抓后脑。 　　虽说自己在个性上没什么特色是我早就知道的事，但我还一直觉得自己就连外表都很没特色呢。“看起来不像这样的人”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请学长别放在心上——别担心！就跟我想练成绝世武功一样，学长总有一天也会找到自己的目标的！” 　　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赤璇学妹有精神地说道，“喝！”地摆出架式对空气一掌轰了出去。 　　还真是感谢啊，这位武林高手。 　　“哪哪——” 　　就在此时，卡卡莉又开口问：“关卿又是怎么变成随从的……” 　　卡卡莉此话一出，像是察觉了什么事情般，直到刚刚为止还在安静地听着的夕纱学妹，轻轻抓住了卡卡莉放在桌上的手。 　　被平时没什么主见的夕纱学妹这么一碰，卡卡莉先是呆了呆，接着就看见夕纱学妹向她无声地摇了摇头。往四周看去，赤璇学妹和茗夜学妹也先后反应了过来，发出了“啊”的声音。 　　“……” 　　大方桌上的女生面面相觑，一阵沉默。 　　直到好一阵子后，最为迟钝的卡卡莉才跟着“啊……”一声低下头，接着就略显慌张地逃开了视线。 　　…… 　　真是体贴呢，夕纱学妹。 　　就因为是教室中最软弱的一个人，所以才更能明白什么事情容易伤害别人。 　　没错。 　　随从并非管家那么正当的出身。事实上，不管是管家、女仆还是随从这一类人，都是人们口中的“下人”，至少相较于主人而言，这些人的地位是远远来得卑微。 　　而没有所谓家系的随从，更是这些“下人”之中最卑微的存在。“什么人都可以成为随从”这句话，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就是“沦落天涯的人，就有可能成为随从”的意思。 　　如果不是家族因素，是什么样的情况，让一个人不得不卑微地沦为他人的附属品，只为对方一个人而活呢？ 　　无论如何，“怎样成为了随从”这件事，都不会是一个快乐的话题。 　　大概就是因为看穿了这件事，夕纱才会迅速地制止卡卡莉继续问下去吧。 　　不过—— 　　该说是她们多心了吗？我并没有什么堪称悲惨的过去，我成为随从的过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感伤的地方。 　　但即使是这样，我却也没有特别开口澄清，只是假装没听懂卡卡莉的问题，若无其事地看着稍显尴尬的学妹们。 　　就让她们当作是这样吧。 　　与大小姐之间的那段过去，我并没有与任何人分享的打算，至少，那都不会是现在。 　　或许这也就是大小姐一直不肯让我自介的原因吧。 　　毕竟我只是个随从而已——扣除那些我不想说的部分，我这个人身上确实也没有什么有趣到可以拿出来闲聊的话题。 　　“……” 　　在卡卡莉安静下来后，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尴尬。 　　由于没有后续话题的缘故，学妹们纷纷低头看自己的书，我则是继续趴着发呆，教室中又是一阵少有的万籁俱寂。 　　说起来，虽然气氛变得低迷了不少，但这样也不错。 　　如果不考虑大小姐想要放置Play我的那份恶意，其实在一群认真念书的女生中安静地待着也不是什么讨厌的事情。甚至该说，这种静谧又认真的气氛还比较适合像我们这样的普通高中生。 　　嗯！还是别打扰学妹们念书好了，我暗自下了决定。 　　就这样过去了好几分钟，当我有些无聊地转头看向好像在念国文的茗夜学妹时，却从这一片寂静中看见了吐槽点。 　　“……” 　　唔！ 　　是杜甫。 　　茗夜学妹在对语文课本里的杜甫进行涂鸦。 　　虽然画功还很差劲，但看得出来是想把对方涂成巫师的样子，杜甫头上出现了尖尖的紫帽。 　　这家伙，刚才看起来一副很认真做笔记的样子，原来是在恶搞吗！ 　　一阵无言，一阵白眼。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茗夜学妹金银妖瞳的视线啪一声看了过来，随即努了努嘴，将绿笔从杜甫手中魔杖的尖端一路波澜万丈地画出去，跨过侧边书页，一路绕到好几课后—— 　　冒出两颗星星，绿色的法术轰击在杜甫的好盆友——李白的臀部。 　　“……” 　　不可以。 　　即使是面对这种老梗，我也不可以吐槽。大家都在认真念书，怎么可以由我来打破沉默呢？ 　　说起来，茗夜学妹本来就不像会主动念书的人。如果是这家伙的话，八成只是看到大家都在念书，只好姑且配合一下，但私底下还是满脑子想搞些小飞机。 　　还是别理她为妙。 　　转头看向卡卡莉，也不知道为什么，露在桌子上的高度只有其他人一半的她也根本没有在看书，浅色的眼睛只是斜斜地注视着窗外。 　　微风吹过卡卡莉的双马尾，带起几根像琴弦一样的银色发丝，如果可以偷拔几根下来，那一定会是很美丽的收藏品吧。 　　可是，就算这景象有多美，还是改变不了这个家伙也在偷懒不念书的事实……我暗叹了口气。 　　继续转头，我看向夕纱学妹的方向。 　　一直以来弱弱的夕纱学妹，似乎连念书也不拿手的样子，低低看着书本的脸蛋显得很是吃力，大大的眼睛更是充满困惑。 　　是遇上什么疑难了吗？我向她的课本看了过去—— 　　书是拿反的。 　　“可恶！说要念书——结果到头来你们这群人，根本只有赤璇学妹在用功而已嘛！还有，夕纱学妹，你这样子看十年也看不懂的啦！” 　　双手抓住夕纱学妹的课本，转了一百八十度摆回去，我只犹豫了一秒钟便大声地怒吼道。 　　有时候真的不能怪我没特色只会吐槽，在这群女天兵之中，再有特色的男人都会摔掉到地平线以下黯然失色的好不好！当正常人错了吗？错了吗！ 　　“咦？” 　　“啊。” 　　“啧……” 　　听我这么说，学妹们纷纷发出各自不一的感叹词，撇开了视线。 　　“有、有什么关系——反正如果不念的话，考不好就不是我不聪明，而是我不想努力！没错，我都没有念书！” 　　“出现了，以上是来自叶茗夜同学的考前中二发言！” 　　“书中的东西以后根本用不到！学这种没有用的东西，对我们的未来也不会有帮助！” 　　“确实有点道理，但……” 　　“读书本来就不是为了考试！应付考试就是现代人变笨的主因，任何一个有独立判断能力的学生，都应该对这种恶性的填鸭式教育说‘不’！” 　　“话、话是这样说没错。” 　　“行行出状元，除了学业以外，我们的未来还有很多可能性！不应该盲目地追求成绩！” 　　“这倒是真的！” 　　“追逐梦想，勇往直前！” 　　“没错！” 　　“说起来有很多有名的同人志画手就是从涂鸦杜甫开始做起的。如何？M学长难道不觉得应该对我的努力表示支持吗？” 　　“茗夜学妹，请你一定要成为杜甫王！” 　　被茗夜学妹说得心情激动，我“哦哦！”地嚷了起来，用鼓励的视线看着茗夜学妹继续低头为杜甫的画像加上许多华而不实的装饰。 　　直到好一阵子后，我才发现所有学妹都在紧紧盯着我，也让我赫然惊觉自己不知不觉就被茗夜学妹牵着鼻子走了——说穿了那家伙根本就只是想偷懒不念书而已嘛！ 　　果然不愧是写小说的人，就连嘴皮子都很厉害。 　　“……茗夜学妹就不说了，你们几个给我好好念书啊，学学赤璇学妹吧。” 　　手扶额头，我无奈地说，看着仍然一脸困惑的夕纱与心不在焉的卡卡莉。 　　至于赤璇学妹，则是将书本稍微放低了一点，从书页缝隙露出了一只大眼睛看着我。 　　察觉这件事，我向她搭话道： 　　“赤璇学妹这么用功，还提议要念书，成绩应该很好吧？” 　　“其实并没有……” 　　放下书本，赤璇学妹摇起头来，脑后的红缎子跟着左右晃啊晃的。 　　“我没有很擅长课业内的东西，虽然每天都会多少读点书，成绩却也没有那么好——可是，毕竟考试快到了，不想考太差的话就得加把劲才行。况且……” 　　赤璇学妹看了一眼夕纱学妹。 　　“不把书念熟的话，就没有办法教夕纱了。” 　　“对不起……每次都依赖着赤璇。” 　　“别道歉，这是我自愿的……夕纱别担心。” 　　看着夕纱低头道歉与赤璇拍她肩膀的样子，我想起赤璇学妹跟夕纱学妹这一对同班同学，平时也是这种依赖关系。 　　大抵上是这样的情况吧——天生体弱，各方面都很不拿手的夕纱学妹，就连念书也不是很擅长，而赤璇学妹虽然成绩也不算顶尖，但因为责任心很强，也自愿在课后指导夕纱念书。 　　只不过—— 　　“成绩没有那么好？赤璇学妹有哪一科比较不拿手的吗？”我问道。 　　“唔……” 　　赤璇学妹犹豫了一下。 　　“数学。我的数学……非常差劲。” 　　“原来如此……” 　　我点点头，哑然失笑。 　　“这还真是……” 　　“学长别说出来！” 　　生气了。 　　重重放下书本，赤璇学妹一瞬间站起身来。 　　“请学长不要说出‘这还真是符合设定，体育万能的少女一定很不擅长数学’这句话！” 　　“咦？” 　　“那是刻板印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真的被说中了，但我绝对不是因为这样子才会学不好数学！为什么每个人都想对我这么说！” 　　“赤璇学妹你……” 　　“谁满脑子肌肉了啊！我……即使是常常运动的我，也会注意没有让肌肉的线条长出来！我只是个性比较像男生而已，这个身体还是女孩子的身体！说这句话的人都给我过来摸摸看！我的身上绝对没有哪里变得硬梆梆的！” 　　大概是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了吧，赤璇学妹满脸通红地大声说道，看样子颇有恼羞成怒的意味。 　　直到好一阵子后，看见完全傻眼的我，赤璇学妹的表情才变得一片空白，开始颤抖嘴唇，接着就“砰咚”一声坐回位置上，羞得连耳根也红了。 　　“对、对不起。” 　　“没……没关系。” 　　是在女子部待习惯了吧？赤璇学妹居然说出了那么引人遐想的话。 　　不好意思地抠抠脸颊，我偷偷看向赤璇学妹学生制服底下纤细的曲线…… 　　原来如此，那个身体很柔软是吗…… 　　虽然我原本只是想对她说“这还真是困扰啊”而已，但在被误会的同时却听到这种出乎意料的告白，不得不说还真的有点幸运。 　　无论如何，作为学长的我，这下子总算是得知学妹们的学习状况了——赤璇学妹成绩中上、夕纱学妹成绩不好、茗夜学妹成绩摆着烂。 　　最后，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干，干吗啊，突然往孤这边看过来！” 　　察觉我的视线，卡卡莉一只手托着下颌，略显慌张地嗔道。 　　说也奇怪，这堂课一开始，卡卡莉的心情明明挺不错的，但在问完我是如何成为随从的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书也不念只是看着窗外。 　　虽然确实不是什么好问题，但这家伙有必要这么介意吗？卡卡莉平时也不像这么体贴的人吧？ 　　不过，说起这家伙的成绩嘛—— 　　“果然很那个吧……卡卡莉学妹。” 　　“什么‘那个’！关卿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跟孤搭话的第一句就是用那种‘这家伙的成绩一定也是吊车尾’的语气！” 　　“咦……有吗？” 　　“绝对有！不要说语气了，关卿就连笑容都很讨厌！一副早就看穿一切的样子好讨厌！” 　　“真相只有一个，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加上台词就更讨厌了！明明没有近视，关卿为什么还要做出推眼镜的动作！再说凶手是谁啊，孤才没有杀人！” 　　“这么想也很正常吧。卡卡莉平时就孤来孤去、卿来卿去的，摆明就是一副沉迷网络小说，完全没有念书的样子。” 　　“就、就算真是那样，孤也有得是时间可以念书！孤不是早说过了吗？孤看小说都是一目十行！一日百万！” 　　“噗。” 　　“噗什么噗！说好不用‘噗’来吐槽孤的！改日登基，孤一定要下诏让联合国禁止这种大杀伤性吐槽！这根本没有反击的手段！孤不甘心！” 　　加快语速抗议完后，卡卡莉一拨单边马尾，小脸微红地调匀了呼吸：“总，总之，虽然今天没有念书的心情，但孤有时候也是会念书的，关卿不要小看孤了！” 　　“既然是这样，那卡卡莉说说看嘛，你成绩如何？” 　　完全不相信，我半带敷衍地问。 　　然而—— 　　听到我这句话，银发的少女还想说些什么的样子，但当那口气到了喉头时，整个人却倏地僵硬了起来，双眼失去了色彩。 　　“……” 　　女孩沉默。 　　接着，她就此撇开了脸，看向她直到刚才为止都注视着的窗外，银色的发丝倏地飞散开来又归于平静。 　　“算了，就当作是这样吧。孤的成绩很差……随便关卿怎么想。” 　　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传来，不知为何，卡卡莉又掉进了自己的思绪中。 　　这家伙，今天到底怎么了啊…… 　　找不出卡卡莉反常的原因，我和赤璇学妹面面相觑了一下子，好一阵子才用眼神达成共识决定换个话题。 　　用手抚平书本，名为向赤璇的红色少女开口了：“说起来，关学长和东方学姐的成绩如何呢？刚开始自修的时候，学长说过自己‘不用特别念书也无所谓’，该不会……学长的成绩很好？” 　　“不能算多好，但还算过得去吧。”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 　　“毕竟随从的工作里，有一项是‘伴读’。每次大小姐到书房念书时，我也都会陪伴着她，久而久之，虽然没有大小姐那么聪明的脑袋，但也多少念了点书。” 　　视线向上。 　　“至于大小姐她啊——” 　　这是不需要回忆的事情。 　　虽然校内排名不可见，但对大小姐那个人而言，属于她的位置永远只有一个。 　　“是二年级的全校第一名。” 　　因为是作为随从的我，所以知道。 　　那样不可一世、作为“东方大小姐”的她，在其他人所见不到的地方，是如何安于本分，默默埋首努力着。 　　世事无侥幸。 　　正如大小姐所说过的那句话——太阳无法选择自己该不该发光，但人可以。 　　“果然是这样……” 　　“东方学姐真的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呢。” 　　“啧，随、随便啦。” 　　赤璇、夕纱、茗夜表情各异地回答，在一阵短短的沉默后，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回书本上，就连茗夜学妹也停止了涂鸦，将已经惨不忍睹的杜甫翻到上一页，迎来了干净的课文。 　　大概是不愿意输吧。 　　无论如何，学生的本分就是念书而已，如果不能把本分做好，又谈何其他呢？ 　　写在黑板上的“S女总能做好自己的本分”这句话，即便是大小姐不在这里，仿佛也能够激起每一个学妹的向往与好强。 　　那份不愿意输给谁的心，只要能够用在对的地方，就会是人们进步的最大力量。 　　于是，看着众学妹仿佛下定决心的背影，我鼓舞地说道：“好！这次，要真的用功啊！” 　　“吵死了，M学长。” 　　“嗯！知道了，关学长！” 　　“人家也会努力的，仕音学长。” 　　踏实地，学妹们纷纷对我回以认真的笑容。 　　就这样，课堂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慢慢过去了。 　　这段时间来，由于夕纱学妹不断遇到课业上的困难，作为学长的我反正也没事做，便移过去坐在夕纱身旁小声教她，赤璇学妹则是在念到一个段落后，也小声地加入了讨论。 　　放眼望去，就连茗夜学妹也已经念起了书，整个大方桌呈现一股用功的气氛。 　　只有卡卡莉除外。 　　这家伙早已很决绝地把课本放在一旁，摆明很不想念书地发着呆。甚至偶尔回头看见用功的其他人时，还会露出有点别扭的表情，让人完全搞不懂她想做什么。 　　像是彻底不愿意跟大家一起读书般，卡卡莉始终避居自己的一角。 　　不过，即便是卡卡莉如此的格格不入，在一片用功的气氛中，却也没什么人搭理她，大家只是认真地做着自己“本分的事”。 　　时间就这样一路来到了下课前十分钟。 　　然而这时，随着夕纱学妹好不容易解决了理科方面的疑难，拿出数学中的一题三角函数来发问—— 　　不约而同地，我跟赤璇学妹的脑袋都打结了。 　　“糟了，是数学……我，我最不拿手这个了，学长，这题你怎么样？” 　　“算是会算啦，可是我不懂怎么解释……我姑且试试看好了，可是别抱太大期望的好……” 　　作为二年级生的我，虽然也只是一年前学过的东西而已，但理论的部分也差不多都还给老师了，只是还记得算法而已。 　　当下，我就只是把熟悉的几条算式列给夕纱学妹和赤璇学妹看，让两个女生将困惑的大眼睛凑在书前不断飘动着瞳仁。 　　接着—— 　　“人家还是不懂。” 　　“关学长，我也看不太懂……” 　　这么说着，学妹们摇起头来。 　　……这下糟了。 　　换了个说法，我不断地手舞足蹈，试着将脑海中就连自己也很模糊的概念传达给学妹们。 　　但不管怎么尝试，就跟当初试着代替大小姐讲课一样，总觉得越说越是模棱两可，直让夕纱学妹脸上的困惑越来越明显。 　　果然，我的脑筋并没有大小姐好的事实，在此便一览无遗——打从一开始，我就不具有大小姐那种能够一句话道破核心，甚至能够因材施教的能力。 　　一时之间，讨论陷入了僵局。 　　在此期间，我们讨论的胶着气氛似乎也引起了卡卡莉的注意，让她三番两次地回过头来，用浅色的双眸凝视着课本，双唇微分似乎想说什么的样子。 　　“……” 　　但最后，银发的女孩却都只是选择了无边无际的沉默，欲语还休地转头看向窗外，凝视着我所不知道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问题始终无解。 　　就在这种胶着的气氛，逐渐让我越来越语无伦次时—— 　　步履轻盈，长发飘荡。 　　倏地，听得见马靴的胶底踩入教室的声音，一个丰满而滑腻的娇躯，就这么轻轻地靠上我的背脊，用纤细而白皙的左手搂住我的脖子。 　　熟悉的头发香气传来，当那个悦耳的声音响起时，突然睁大双眼的我只知道一件事—— 　　夕纱学妹的问题，再也不是问题了。 　　“这一题，应该要这样子理解它。” 　　从我的手中抽走了笔，随着一行行率性又美丽的字迹出现在夕纱学妹的课本上，那个二年级全校第一名的少女，就此表情慵懒地将夕纱学妹的问题迎刃而解。 　　对她而言，这甚至只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大，大小姐……” 　　胸部的触感从背后传来，感觉到大小姐正柔若无骨地整个人趴在我身上，我和赤璇学妹都傻住了眼，至于我则是连忙起身，试着回到我的位置。 　　即便是作为S女的她，这样的行为也未免太大胆了点。 　　但这时—— 　　“M男，不要动。” 　　放下笔，另一只手绕过我的腋下，大小姐就这么从背后抱住了我，将头轻轻靠在我肩膀上。 　　“咦？” 　　一阵沉默。 　　感觉大小姐身上的气氛有点不对劲，我微微地回头，却只看见少女浅红的嘴唇就凑在我的耳朵旁。 　　“我稍微有点累了，就这样——让我休息一下吧。” 　　仅仅那么一瞬间，脸上没有熟悉的微笑，大小姐阖眼这么说着。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一阵无言。 　　那是一个仿佛有一辈子那么漫长的拥抱。 　　“——好，充电完毕。” 　　像是启动了体内的什么开关似的，大小姐轻巧地弹离我的后背，回到了她自己的座位——交叠着大腿坐在讲桌上，再次露出一如往常的暧昧笑容，只留下我与一众学妹们纳闷地注视着她。 　　这家伙果然是不明生物……吗？ 　　满心狐疑，我看着她开口了： 　　“大小姐……” 　　“请恕我拒绝你的爱意，M男。” 　　“什么爱意！我什么都还没说耶！为什么拒绝我！” 　　“有爱意居然不说，就是这样你活该被拒绝。” 　　“去你的，都给你说就好了嘛！” 　　“敬禀各位读者，刚刚的只是杀必死而已，请勿做多余联想。本作品为纯后宫路线，大小姐此角色不开放单独攻略。” 　　“我说啊……你那像是在跟谁解释什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想问你上哪儿去了而已！” 　　感觉教室里又恢复了乱七八糟的气氛，我扶着额头问道：“你啊，虽然不是不能明白你想让大家念书的好意，但去了哪里至少也交代一下吧？” 　　“学生会有点事，我只是去处理了一下而已……” 　　少女一眨眼。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大小姐，你……” 　　“不说这个，看来大家念书念得挺不错的嘛——就跟M男说的一样，考试将近，这堂课我本来就是预计要让大家念书的。” 　　玩弄着发鬓的缎带，大小姐哼哼地看着我说：“只不过，虽然安排了M男待在教室里给大家发问，想不到作为学长的你居然连题三角函数都教不会，M男，你——” 　　“……对不起。”我老实地低头回答。 　　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大小姐特地把我叫过来，就是想要我教学妹们功课。原来如此，这家伙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恶意满点嘛…… 　　“没关系，这点失职，下星期会让你连本带利地还回来……我今天又想到新的Play了，你就尽情期待吧，M男。” 　　对不起，我果然是太低估这家伙了。 　　话说回来，新的Play是什么来着？这种稍微有点期待的感觉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偷偷地揉了揉胸口。 　　“不过……” 　　说着，大小姐的视线无声无息地落到教室的某个角落。 　　“你们怎会遇到困难呢，Red、Yellow？” 　　“学姐……什么意思？” 　　“遇到M男无法解答的问题，还有更可靠的人可以求助不是吗？” 　　“咦？” 　　“欸欸？” 　　比我更可靠的人？ 　　赤璇学妹的成绩中等； 　　夕纱学妹念得很吃力； 　　茗夜学妹不重视成绩； 　　卡卡莉沉迷网络小说，成绩也不好…… 　　这间教室里，会有那种人吗？ 　　“有啊。” 　　就像窥见了我内心的疑惑似的，少女妩媚地眯细了眼睛。 　　“有那样的人哦。” 　　察觉大小姐眼神中的不怀好意，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只落在坐在方桌角落的银发少女头上。 　　是卡卡莉。 　　始终没有念过任何一本书的，卡卡莉。 　　“咦？” 　　发现所有人的视线正在往这边飘，卡卡莉吃了一惊，看向大小姐的浅色眼睛里突然布满了惊讶。 　　“毕竟——” 　　大小姐合起手掌。 　　“除了我这个第一名以外，还有另一个第一名的人也在这里——” 　　“东方学姐，你，你……” 　　卡卡莉的双唇发起抖来。 　　“没错，就是你。一年级的女秀才，卡卡莉学妹。” 　　“……你怎么会知道！” 　　一抖双肩，卡卡莉站了起来，惊讶的浅色双眼中，仅仅倒映着大小姐的笑容。 　　没错。 　　为了避免过度竞争，学生们会用比较的眼光看待彼此，我们所在的这间学校里的校排名，都是不可视的。 　　虽然这其中还是会有不少成绩好的人拿出来炫耀，但假如不是本人开口的话，每一个人除了自己的校排名以外，都不可能知道其他人的，就算是作为学生会长的大小姐，也不太可能知道这件事。 　　“我的理由并不重要。” 　　看着卡卡莉，宛若想拆开什么薄如蝉翼的东西，大小姐敛起笑容，轻轻问道：“重要的是——你的理由呢？” 　　“孤……孤的什么理由？” 　　大小姐看了我一眼。 　　感觉到大小姐眼中传达的讯息，于是，当着惊讶的学妹们，我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我心中的谜题：“为什么？” 　　那个最爱炫耀，个性幼稚的卡卡莉； 　　那个不愿意被任何人所瞧不起，总是试着证明自己能力的卡卡莉；那个早在第一堂课时，明明矮着大家一个头，却愿意在夕纱学妹跌倒时扶起她，虽然很别扭孤僻，但总是愿意伸出援手的卡卡莉。 　　“如果你会那一题，也能够像大小姐一样替我们解答的话，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不，更进一步来说，为什么明明是渴望认同的你，却不愿意对我们说出你的成绩很好这件事？” 　　这件事，对卡卡莉而言，会有什么不妥的吗？ 　　“能够做好本分”这件事，对卡卡莉而言，难道不是一件最适合证明自己能力的事情吗？ 　　“……” 　　卡卡莉安静着。 　　“……” 　　仍然安静着，视线低低看着桌面。 　　“……” 　　紧接着，双马尾飘飞，她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转身往教室外跑了出去，皮鞋踏地发出响亮的声音。 　　然而还不等她离开，突然之间，一只雪白的手就这么牵住了卡卡莉，让她背向我们停在当场。 　　是夕纱学妹。 　　教室中最软弱的少女，第二次，宛若拉住了溺水的人似的，将曾经扶起跌倒的她的女孩，牢牢地拉在手心。 　　“卡卡莉同学，虽然人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但东方学姐和仕音学长要你说一定是有理由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呢？” 　　“可是……” 　　哽咽的声音传来。 　　当银发的女孩回过头来，迎着午后的阳光散开那头琴弦般的发丝时。 　　浅色的双眼，早已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 　　“很丢脸……孤不想那么丢脸。孤从来没有打算要这么丢脸的……” 　　看见卡卡莉已经哭了，一时之间，不只有赤璇学妹，就连我和茗夜学妹也动摇了起来。 　　为什么会念书这件事，对卡卡莉而言会如此的羞耻呢？ 　　然而，不管是大小姐还是夕纱学妹，却都没有放手的打算，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而随着那小小的嘴唇再次颤抖着张口—— 　　一个小小的、属于银发女孩的故事，就此清晰地被娓娓道来。 　　“你们是都知道的吧，孤没有爸比这件事。”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一个银发、身处异地的男人，和一个黑发、温柔婉约的女性相爱了，成为了女性肚子里，未出世女婴的爸比与妈咪。 　　可是，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就像许许多多只为一时爱欲，却从未准备负责的男人一样，银发的男人，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只留下黑发的女性，一个人怔怔地望着窗外那男人离去的方向，抚摸着肚子，感受着日后名为卡卡莉˙库因兹巴德的女婴日渐强壮的心跳声。 　　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虽然失去了爸比，但妈咪还是打算把孤生下来。可是，在当地的社会上，像妈咪那样的人是无法被公平看待的。” 　　被冠以荡妇之名，女人被保守的村子赶了出来。 　　尽管奶奶在她离开时，含泪给了她几个玉镯子，但当女人牵着女童的手流浪到这个城市时，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 　　“打从孤有记忆以来，家里就很穷……非常非常的穷。” 　　女童一天天地长大，成了女孩，对着镜子绑起了可爱的双马尾。 　　可是，马尾虽然可爱，但家里是空空荡荡的，妈咪总是不在。 　　妈咪去了哪里？是去哪里帮佣了呢？还是去哪间工厂做手工了呢？亦或是…… 　　一个什么也不会的乡下女人，是如何赚到足够的钱，在城市中独自扶养女儿长大？ 　　女孩想也不敢想。 　　“钱……唯一的问题就是钱……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能解决……孤不能让妈咪这样子下去。” 　　只要把书念好，在各大学校抢收优秀学生的今天，学费都是可以免除的。 　　只要好好地做好本分，就不会造成妈咪的负担。 　　可是，这样子是不够的。远远不够。 　　“孤想工作……孤需要更多的钱……孤也慢慢不再是小孩子了。” 　　瞒着早出晚归的妈咪，女孩独自到了附近的杂货店应征打工。 　　那时的她已经十四岁了，小小的打个工，于情于理都未尝不可。 　　只要能够多少负担一点家里的开支，也许妈咪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单纯的女孩这么想着。 　　可是—— 　　“那个柜台，好高好高。” 　　因为没有爸比的缘故，银发的女孩老是被欺负，便当里的饭菜也老是被同学抢走，长得又瘦又小。 　　无论再怎么试着踮起脚尖，店长都只能露出抱歉的笑容，拍拍女孩的头，让她长大以后再来。 　　明明已经十四岁了，明明今后，也会慢慢地变成十五岁、十六岁。但当身边的同学慢慢地成为“青春少女”，女孩，却始终没有长高。 　　“孤找不到工作……没有任何地方愿意雇请孤。明明只是想帮妈咪分担辛苦，可是，孤就是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 　　直到，遇到那件事为止。 　　一个长相猥琐的中年人，笑嘻嘻地说要给女孩一个好工作，对她伸出了手来。 　　女孩逃走了，只在那只手上留下深深的齿痕。 　　那天的雨中，蹲在角落里，浅色的眼睛里头只有深深的羞耻，与深深深深的绝望。 　　“念书第一名有什么用！除了念书以外，孤什么也做不到。孤没有办法帮助妈咪，也没有办法拯救她，甚至没有办法变得独立……如果不是孤的话，妈咪就不用吃这种苦……孤就只会伤害别人，孤甚至，甚至问了关卿那种问题！” 　　你为什么成为随从呢？ 　　一如每次看着妈咪出门时，女孩始终不愿意问的那句话。 　　妈咪，你去哪里？去做了什么工作呢？ 　　因为一时的不查，因为自己的不成熟，她居然对着自己身边的人，问出了这么一句明知绝对与幸福无缘的问题。 　　“像孤这种长不大的人，也只配看看网络小说，躲起来愤世嫉俗而已。就算你们这么想，又有什么关系呢！比起对什么都无能为力，只能够用功念书好让妈咪不担心的孤，还宁可……还宁可……” 　　这就是为什么。 　　为什么卡卡莉始终那么急着获得认同，一如她如此介意自己的身高，只想快点长大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却又，对自己只有成绩一流这件事，感到无比的羞耻。而，在对我问出“关卿为何成为随从”这句话后，又如此无法原谅自己的愚蠢。 　　看着这样的卡卡莉，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S女总是能做好自己的本分”。 　　虽然总是孤来孤去、自称为王者，嚷着要征服世界什么的，但卡卡莉无疑是我们之中最单纯的人。哪怕只是在言语上稍微刺激到别人，都会让她内疚好一阵子。明明头脑很好的她，之所以常常被欺负，想必也是因为这份善良吧。 　　但这样的她，却无法安于本分。 　　想要多做些什么；想要不只是这样，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却仍旧想要更进一步。 　　不够，远远不够。 　　这份求胜心切的心情，想必是每一个既有上进心却又笨拙无比的孩子共有的——不愿表露的温柔之证。 　　然而—— 　　“啪。” 　　纤细的手指一晃。 　　随着大小姐突然一摆手，一本小小的、护照样式的黑本子，就此从她的手指间被甩到桌子上，打着转来到卡卡莉面前。 　　“看看吧，Silver。” 　　“……” 　　有点出乎意料的样子，卡卡莉哭泣稍止，手指发抖拿起那本封面上印着“东方”两个金字的小册子。 　　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东西。虽然因为与大小姐的关系特殊，我并没有拿过，但我看过太多人拥有它，也确切无疑地知道它代表着什么。 　　那是东方财团——大小姐所属的东方家族的员工手册。 　　银色双马尾动摇。 　　“……妈咪？” 　　轻轻地，一个声音，从卡卡莉激烈颤抖的喉咙中传来。 　　“你的妈咪是我们家雇请的佣人。也许作为我的随从，又是男生的M男跟她不熟，但那位女士，是我的私人帮佣。” 　　讲台上交叠着双腿的长发少女，说出了连我也为之瞠目结舌的事。 　　“我之所以会知道你是一年级全校第一名，就是她告诉我的。‘我的女儿很会念书，总是能够做好自己的本分，让我这个母亲很放心。’总是开朗地这么说着，逢人就炫耀那个有一头银发的女儿。我啊——作为东方大小姐，又是个超级S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呢，卡卡莉学妹？” 　　大小姐笑了起来。 　　那是一个所向披靡的笑容。 　　一切的一切，她早就已经都算计好了。 　　大概是很惊讶吧？卡卡莉站着愣住了，两眼发直地愣着。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分。你有你的本分，我有我的本分……同样的，你的妈咪也有她作为母亲的本分。我懂你对于妈咪感到亏欠的心情，可是，谁说成长就真的是一件学习变得独立的过程呢？” 　　纤细的手指划过桌面。 　　“实则是，我们每个人都无法独立地活在世界上。而所谓的成长啊……” 　　不只是生理上的，不会是变得独立。 　　大小姐的视线轻轻地落在我身上。 　　“所谓的成长，就是学习怎么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在依赖别人的同时也被他人所依赖的过程。就像作为S女的我，也不可能离得开M男一样。” 　　接着，嫣然一笑。 　　“至于感谢的心——比起物质什么的，心意到了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就算卡卡莉的妈咪不说……” 　　一个语调远比大小姐还温柔的声音响起。 　　当卡卡莉将视线落在说话的夕纱学妹身上时，少女就这么把手放在卡卡莉银色的脑袋上轻轻地抚摸了起来。 　　“只要能够做好自己的本分，卡卡莉——” 　　就因为是夕纱，所以能够明白。 　　能够被他人的温柔所包容，并尽情地哭泣，是有多么幸福的事情。 　　那是，有妈咪的孩子的专利。 　　“——就已经是个好孩子了。” 　　被夕纱学妹这么一说，一瞬间，好多情绪从卡卡莉浅如湖水的大眼睛中闪过。最后，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才再度凝聚成了泪水，从无瑕的脸庞上滑落。 　　宛若回到当初那无数次看着母亲出门的背影，只能一次一次地往内心压抑，却始终长不高、长不大的小女孩。 　　心里的结，无声无息地，缓缓解开。 　　“孤……孤……哇啊……哇啊啊啊啊……” 　　垮下了始终紧紧绷着的肩膀，卡卡莉嘴一撇、放声大哭了出来，被比她高上一个头的夕纱学妹轻轻地搂进胸中，犹如抱着一个大大的熊宝宝。 　　那是，只有在这间教室中才能见到的—— 　　最美的景象。 　　而下课的钟声，也终于在此时响起。 　　“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我们……下课。” 　　小小的女孩，终有一天会长大。 　　只有在那之后…… 　　在慢慢止住哭泣的卡卡莉因为害羞的关系，满脸通红地逃出教室，让夕纱学妹边嚷着“卡卡莉同学～”边慢悠悠地追了出去，赤璇学妹和茗夜学妹无奈地跟上夕纱的脚步离开后…… 　　看着学妹们离开的身影，大小姐无声地站起身来，一甩长发便准备离开教室。 　　依旧，她什么也没说。 　　于是—— 　　从背后抓住了大小姐的手，随着少女的步伐戛然而止，我坚定地说道：“大小姐。” 　　“……” 　　“发生什么事情了？” 　　“什么‘什么事’？” 　　微微回过头来，黑色长发的少女若无其事地问道。 　　语调显得——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知道吗？大小姐，作为你随从的我……” 　　拉着她的手，我淡淡地说。 　　“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的表情，我是永远也不会会错意的。” 　　这是只为一个人而存在的人——作为随从的我，不可能让步的地方。 　　除了大小姐自己，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东方婷这个少女了。 　　她从这间教室消失的那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也许，正如我一开始所推想的，这件事，与名为项飞的少女有着绝对的关联。 　　“……” 　　看着我，大小姐一阵沉默，清澈的眼睛只是倒映着教室里的景色。接着，突如其来地，她就这么格格轻笑了起来。越笑越开心，让两眼变成紧眯的新月形，笑得弯下了腰，纤细的双肩不断颤抖着。 　　她先是用力地一捏我的手，接着就将小手抽了出来。 　　转身，双手负在背后，微微弓身。再也不复她回到教室时，那副疲惫的样子。 　　在我面前的，曾几何时，又已经是那个我最熟悉不过的，超S的大小姐。 　　“对不起呢，M男。我应该多相信你一点的。如果是你的话，无论是遇到什么事情，都一定……” 　　“咦？” 　　“这一次，就当作是我放松戒备了吧。不过，作为随从的你，居然让主人难堪……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 　　“大，大小姐？” 　　“告诉你一句话吧——永远不要试着理解女孩子的心事，因为比起理解，她们更需要一个能够默默担当的胸膛。至于你……我的随从，关仕音。” 　　正色。 　　在那时刻，大小姐轻轻地敛起了笑容，大眼睛眨也不眨地，当着我的面，叫了我的全名。 　　“以‘东方大小姐’，你所服侍的主人的名义——” 　　那是没有一丝开玩笑成分的语气。 　　“我解除你作为随从的身份。” 　　出乎意料的言词袭来。 　　有那么一瞬间，我并没有听懂大小姐在说些什么。 　　“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我的随从，不再属于我一个人了。” 　　听着少女的言词，我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瞳孔，正在逐渐地放大。 　　我，再也不是大小姐的随从了？ 　　大小姐一步步退到门前，直到握住门把时才倏地又转身背向我，长长及腰的黑发飞散开来，向呆立当场的我摇了摇手掌。 　　在离开之前，大小姐对我一笑，用两根并拢的手指刷过左前额。 　　那是一个敬礼的手势。 　　“就让我看看你会怎么做吧，我踟蹰迷惘的青梅竹马——关仕音。” 　　而这—— 　　也就是我们的“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第四堂课。 　　第五课 S女的骑士永不放弃！ 　　“从这间教室出去的人，将会征服一切！” 　　大小姐在黑板上写下“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几个大字之后，重重地一拍黑板，飞起的粉笔灰让我连打了几个喷嚏。 　　带着泪花转头，放眼望去，整间教室里的学妹们都是一副震惊的样子。 　　然而—— 　　曾几何时，这却已经是一副让我熟悉万分的景象。 　　坐满教室的学妹们之中，有着身影坐得直直的、表情稍微有点惊讶的向赤璇——赤璇学妹，以及困惑地歪着脑袋、让单边马尾落在肩膀上的苏夕纱——夕纱学妹，与颤蘶蘶地睁大双眼、银色双马尾显得有些动摇的卡卡莉——卡卡莉学妹，和撑着下颌，像是在思索什么的叶茗夜——茗夜学妹。 　　依稀记得，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这是一群没有参加社团活动，与其他人相处不来，个性各有问题的少女们。 　　她们之中，有的人想被人认同，有的人想不被任何人欺负，也有的人想要变得有用，有的人想要变得更像是女孩子…… 　　她们有着各自的目标，却也有着各自的困难。这份困难，随着时间过往逐渐成为了心结，乃至将她们绑缚在属于自己的角落，动弹不得。 　　只有在这间教室中，她们心中各自的结，才会逐渐地松动，乃至被讲台前的少女一步步地解开。 　　我看向教室最前方，依旧、仍旧跷着二郎腿坐在讲台上，作为讲师的大小姐。 　　东方婷。 　　“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 　　一切，都是为了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S女。 　　不是为了拯救谁，只是为了成为谁。但也仿佛只要是在这间教室中，无论是什么人，都能够得救。 　　除了一个，连目标都没有的人…… 　　我，以外。 　　“喀啦。” 　　听得见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教室里的气氛突然地改变了。 　　“我说……” 　　大小姐灼灼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仕音，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往四周一看，不约而同地，学妹们也早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起默默地注视着我。 　　“这是一间属于S女的教室，你一个男生怎么混进来了呢？再怎么说，这里也都还是女子部，你会不会太失礼了一点。” 　　“咦？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都是你叫我过来的吗？一次又一次地……” 　　看着大小姐，我有些惊慌地摇起手来。 　　“哦——” 　　大小姐眼睛一眯。 　　“真的是那样吗？仕音。” 　　“什，什么意思？” 　　看着眼前屡次把我拖过来女子部的少女，我困惑地问。 　　然而心中，却有一个更大的阴影，逐渐地扩散。 　　我真的是因为这样才来到这里的吗？ 　　“这个问题，留待你自己去解答吧。我说过了，就让我看看你会怎么做吧，我踟蹰迷惘的青梅竹马。另外——” 　　大小姐带着压倒性的笑容说道，再次一拍黑板。 　　随着她这么一拍，黑板就此出现了巨大的裂纹，破裂，白光乍现，将整个世界吸了进去。 　　依稀，在离开之前，东方婷、向赤璇、苏夕纱、卡卡莉、叶茗夜，五个女生都带着若有所思的眼神，默默注视着独自被留下来的我。 　　那是，梦境的结束。 　　“你早就已经不是我的随从了呢，仕音。” 　　睁开眼睛。 　　“……” 　　当趴在桌上的我赫然坐直身体时，我发现整间教室里的同学们都还在睡梦中，只有少数几个人正强自打着精神念书，或是偷偷打着掌上型的游戏机。 　　教室里没有开灯，墙上的时钟指着下午一点。 　　午休时间，才进行到一半而已。 　　“……是梦啊。” 　　闭上眼睛，我小声地对自己说，擦了擦额头的一道冷汗。 　　距离下午的社团时间——“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开课还有半小时，我居然会在午休时做这种不应景的梦，这可真是有点不妙。 　　不过…… 　　或许这个梦，也有那么一点真实性吧。 　　想起上个星期，某个少女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我不禁看着桌面再次怔忡了起来。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突然间，教室靠走廊的窗台边传来了这样窃窃私语的声音：“嘘～～菩萨大人，既然你醒了，来一下。” 　　几个男生对我招着手，旋即双手合十。 　　“拜托了！” 　　听他们这么说，我抠了抠脸颊。为免吵醒其他同学，我小心翼翼地离开位置来到走廊上。 　　搜索记忆，眼前的男生们，其实并不是我很熟的一群人。虽然同班，但交情大概也就限于碰面时会互相点头打招呼的程度而已。 　　像这样不熟悉的人，在午休时间把我找出教室，会有什么事吗？ 　　不…… 　　看着眼前摸着后脑尴尬地笑着的男同学们，其实，答案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 　　“说吧，有什么事情？” 　　叹了口气，我双手叉腰地看着他们问道。 　　“是这样的，老师要我们把这箱重死人的东西搬到男子部学生会去。菩萨大人，你知道我们几个是棒球社的，下午社团时间还要上场练习，如果有友谊赛的话，搞不好还会遇上女子部那群怪物们，要是有‘红缎恶魔’出现的话就更不得了了，不先保留着体力、热身准备一下不行……” 　　棒球社的男生们面色惨淡地指了指脚边的一箱书。 　　附带一提，虽然我不曾参加过什么社团活动，但正如他所说，我们学校的女子部确实都是一群“怪物们”。 　　理论上，女生的体能应该要远逊于男生才对，但实际上，不管是什么社团活动，本校女子部都远远赢过男子部一大截，其差距之大，大概是如果举办联合运动会的话，男子部会在一个上午之内就被女子部轰轰烈烈地完败。 　　这一点，大概纯属异常现象。 　　至于他口中的那个“红缎恶魔”……为什么我有种听起来很熟悉的感觉呢？ 　　不过如此一来，他们想找我做什么事就很明确了。 　　“所以，你们要我帮忙搬？” 　　“菩萨大人你人最好了！” 　　被我单刀直入地这么问，男学生们瞬间再次双手合十低下头来，摆明就是要我帮忙的样子。 　　伤脑筋。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只好…… 　　“慢着！” 　　就在这时，中性的声音传来，一个娇小的身体瞬间挤进了我跟那群男生的正中央，其气势更是将我们两边的人同时震退了一步。 　　“什么事情自己做，不要每次都想麻烦阿关！” 　　过耳的短发甩荡。 　　精致的五官。 　　犹如初雪般白皙的肌肤。 　　微微散发出发香的直顺发丝。 　　一个穿着男学生制服的美丽短发少女，就此张开双手，护在我的面前。 　　不对。 　　正确地说起来，这里是男子部，除了某股来自女子部学生会的恶势力以外，不可能会有女生出现在这里。 　　所以，这个新出场的人，身份就只有一个了…… 　　“什么嘛，这不是学生座号二十一、身高一米六三、体重五十、长得很漂亮的男子部人气偶像、生命中最大的缺憾却是个男生的我的好朋友——江奈吗？” 　　“等等，阿关，你那解说兼吐槽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我、我可是来帮你的耶！” 　　听到我下意识脱口的碎碎念，江奈瞬间回过头来用眼角上吊的视线看着我，是我看错了吗？这家伙的脸还微微红了起来。 　　“不，我只是在想配角太晚才出场，果然还是需要快速讲解一下……” 　　“什么配角！为，为什么我才刚离开教室就非得被说成是配角不可！” 　　“别在意，通常有某种属性的都会是配角命，例如说‘伪○’和‘○娘’什么的。” 　　“没礼貌！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被你语调含糊的那两个词可以合体成什么东西！” 　　“奴家、老朽、在下……三种自称请选择！” 　　“你那是什么百万大挑战的问话语气！话说回来为什么我非得选择一个自称不可！” 　　“唔——扯远了，抱歉……只是突然感觉到一种身为主角的责任感、被世界的意志操控了而已。” 　　大概是最近上的“S女教室”课太多，就连我脑袋也出问题了吧？我老实地道了歉。 　　江奈。 　　这是我面前“少女”的名字。 　　虽然“奈”这个字不算什么特别女性化的名字，但因为名字整体念起来很像某个日本少女偶像团体之中的成员，搭配上他长得过于清秀的脸蛋，一直以来，江奈一直都在这个只有臭男生的男子部里拥有一定口味独特的支持者。 　　至于我为什么会跟这个男子部的偶像成为好朋友，那也是一段孽缘，在此就暂且不提了。只能说，别看这个家伙外表乍看之下很女生，其实个性却是十分倔强，是当女生会被称为“傲娇”，当男人则不知所云到让人害怕的谜样生物。 　　“总之，有事情自己做，不要老是找阿关帮忙。” 　　“咦？可，可是……菩萨大人他……” 　　“自、己、搬！还有，不要总是把阿关叫成菩萨大人！他不是你们的工具！” 　　看着那些棒球社的男生，江奈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语调中有着不可动摇的坚持，说得对方连退了几步。 　　转眼间，走廊上的气氛就陷入了僵持中。 　　然而—— 　　“算了，江奈，让我搬吧。” 　　耸了耸肩，我蹲下身将书搬了起来。唔——果然很重。但如果只有这种程度的话，却也难不倒长年作为随从，老是在帮大小姐搬东西的我。 　　“哎？阿关，你怎么又——” 　　“谢谢菩萨大人！那我们先去热身了！” 　　江奈和棒球社男生们心境各不相同的声音同时传来，也不多看他们了，我转身就迈开大步朝着男子部学生会走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学生会应该是在四楼吧？虽然东西并没有重到难以负担的程度，但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尽快把事情办完。 　　哒、哒。 　　踩着运动鞋的鞋底，江奈快步跟了上来，小小的脑袋上端如潜水艇般出现在箱子的左前方，上头依稀有着一根翘起的发丝——从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那称为“呆毛”的不明物早已经成为了他的注册商标。 　　也不问过我的意见，江奈先是撇开脸蛋抓住箱子的一角，一副勉为其难地想帮我搬的样子，我只好无声地分了点重量给他，两个人默默地在走廊上行进着。 　　但才不过三十秒左右，江奈的脸就红得像是苹果似的，透过箱子还可以感觉得到从他手腕传过来的颤抖——有鉴于此，我只好默默地加大了承担箱子的力气——反正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 　　大概是发现我正一点一滴地抢走箱子重量了吧？江奈地瞪了我一眼，在一阵嘀咕后垮下了肩膀来，只是懊恼地从箱子中拿走了三、四本书拿在手上。 　　看他这副明明欠缺磨练却还要逞强、红着脸跟在我身旁的样子，我不由地暗暗不好意思了起来——这娇小的家伙会成为男子部的学园偶像，真的不只是侥幸而已。 　　“阿关，你干吗老是帮他们？” 　　察觉我的视线，江奈心情不佳地“啪锵”一声瞪了过来。 　　“也没有为什么吧……反正又不是什么我做不到的事情。” 　　“如果是一次两次就还算了，你都已经帮到让人家把你叫成菩萨了耶？” 　　“既然我的名字都已经叫做关仕音了，被叫做菩萨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无可奈何地回答，再怎么说，“关仕音”这个名字也太值得吐槽了一点。 　　“话是这么说没错……老实说，我一直不懂你这名字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我这么说，江奈眼神死掉了，只能用手扶着额头回答，好一阵子后才又回头看我。 　　“可是，再怎么说，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 　　江奈有些迟疑地说道：“好人关仕音、随从关仕音、女子部东方会长的奴隶关仕音——阿关，听到这些说法，你都不会生气吗？其实，就不要说东方会长了……不管是谁要你帮忙，你都一次也没有拒绝过不是吗？” 　　我静静地看着怀中的纸箱。 　　“嗯。” 　　就跟江奈说的一样，一直以来，在男子部的时候——不在作为主人的大小姐身边时，我也总是忙忙碌碌的。原因自然不是冠冕堂皇地准备功课什么的，而是因为——我总是在替别人跑腿、打扫、整理笔记，做着大家不愿意做的事情。 　　只要是受到其他人的请托…… 　　我一次，也没有拒绝过。 　　这也许就是我虽然总是打破校规往女子部跑，但却始终没有受到男生们讨厌，还稍微有点人缘的原因——尽管还是总会有大家嫉妒到发狂、因此追着我跑的局面，口中嚷着“杀菩萨，救世界”什么的——但即使是像这样给我们休息的午休时间，我在走廊上替大家做事，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之所以会这样，与其说是不懂拒绝，不如说是我自己完全没有排斥的打算。 　　又或者说…… 　　除了完成别人的请托以外，我找不到任何自己想做的事、能做的事。 　　“不说这个，江奈你不回去睡真的没问题吗？美容觉也是很重要的，女孩子的肌肤要好好保养才不会老化。” 　　“说得也是，那我先回去美美地睡上一觉——等等，谁，谁需要美容觉了啊！没礼貌！阿关不要给我乱偷换概念过来！” 　　察觉我转移话题的诡计，江奈先是红着脸骂了几句，才用力地撇开脸来。 　　“反、反正午休时间也所剩不多了，就让我陪你走一趟学生会吧……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人老是塞事情让你去做，偏偏你又老是一口答应下来。” 　　“他们也没有恶意吧，就是活得浑蛋了一点。” 　　“……这种你的说法更过分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阿关你有时候真的很容易突然飙出很失礼的言论呢……” 　　这一定是大小姐的九年遗毒。 　　因为长年吐槽大小姐，我早就已经养成了能损人时就偷损一下的习惯，只不过平时大小姐的战意太强，这个好习惯被掩盖住了而已。 　　“倒是阿关……” 　　“嗯？” 　　“你跟女子部的东方会长——‘东方大小姐’东方婷之间的传闻，是真的吗？” 　　江奈欲语还休地看着我。 　　“该怎么说呢，虽然我不是很赞同明明是现代，阿关你却还必须当谁的附属品这件事，但——你真的已经不是她的随从了吗？” 　　我一阵沉默。 　　事情距今不知不觉已经一周了。 　　我再度回想起上周“S女教室”时，大小姐对我说过的话。 　　——你再也不是我的随从了。 　　“嗯，是有那么一回事，大小姐确实对我这么说过，但严格说起来，其实也不算完全就真的是这么回事。” 　　“怎么说？” 　　“你知道的吧，江奈……大小姐所属的东方家族。” 　　我转头看向教室窗外的远方。 　　东方财团，东方家族。 　　这个举足轻重的望族，可以说是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人尽皆知的名字，也是当今世上少有的，真正够格被称为“贵族”的一家子。 　　事实上，大小姐她“东方大小姐”这个称呼，也是得于作为这个家族独生女的身份。 　　然而，即便是如此…… 　　“大小姐说的话，并不能完全算数。再怎么说，我也是东方家族——大小姐的长辈同意安排到大小姐身边的人，就算大小姐不要我服侍了，我还是东方家族的一分子，不是她一句话就可以改变的事情。” 　　我耐心地说明着。 　　“所以，就算大小姐不打算继续让我服侍，这段时间，我还是能够回到东方家，不算是完全‘失业’了，也不至于真的无家可归。” 　　只不过。 　　被主人解职，却也代表着……完全的疏远。 　　这是我不愿意说出口的事情。 　　女人心，海底针。 　　即使是现在，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出那句话。 　　“嗯……没事就好。听起来只是你跟她吵架了而已嘛。” 　　听不出我语调里的苦涩，江奈“嗯～”地说道，脖子歪了一边。 　　“吵架啊……如果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就好了。事实上，自从那天以来，已经有将近一周我没见过大小姐了。” 　　我不无叹息地回答。 　　哪怕住在同一栋房子里； 　　哪怕是青梅竹马； 　　哪怕房间就在附近。 　　当一个女生想要远离你时，咫尺也就是天涯。 　　“这倒是个问题……不过，反正再过一下子，你就又见得到她了吧？下午第一堂课的社团时间——那个什么‘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她会找你过去的吧？毕竟，你也是她的助教。” 　　“话说在前头，我可一点也不期待去当那家伙的‘M男’什么的。” 　　“唔……谁知道呢？” 　　江奈撇开了脸，表情不知为何有些欲求不满的样子，微微嘟起了嘴来。 　　印象中，自从和江奈认识以来，我每次到女子部去找大小姐时，虽然从未评论过什么，但他偶尔会露出那种有点不满又好像有点寂寞的表情，有一次更是曾经轻轻拉住我的衣角，直到我一连问了好几次“怎么了？”才放开手来，只是默默瞅着我离开。 　　虽然我自己也不是很有男子气概的类型，但看江奈那副别扭的样子，我就常常在想——果然是因为男女分部，大家都憋得太久的关系吧？ 　　要是交到一个女朋友什么的，这家伙也许会打起精神来——嗯，改天非得请大小姐介绍个好女孩给他不可。就算是伪娘，也是会有女生喜欢的。 　　“……阿关果然又在想些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的事情，就算你真的那么做，我也一点都开心不起来的。” 　　嘀嘀咕咕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那会是江奈的声音吗？不，大概是错觉吧——要是除了大小姐以外，会读心术的人又增加了，我真的会很困扰的——希望如此。 　　就这么和江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们两个人来到了男子部学生会室前的走廊，但这时，随着学生会白色的门“咿呀”一声被倏地推开，一个修长的人影从中步伐有力地走了出来。 　　甫一看到那个人影，我就愣住了。 　　女学生制服手臂上挂着“学生会”的臂章。 　　黑色束在一起，直达腰际的低马尾飘飞。 　　锐利的，如士兵又如武术家一般的眼神。 　　眼前的少女，便是好一阵子前与我有过一段插曲的女子部跆拳道社大将——项飞。 　　看见我抱着箱子站在走廊上的样子，项飞的脸上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只是目不斜视地往我走了过来，从我和江奈中央擦肩而过，长长的马尾中，几绺发丝拂过我的脸颊。 　　堪称锐利的视线，甚至未曾看我一眼。 　　脚步声从身后逐渐远去，直到好一阵子后，江奈才回过头，脸色有些发青地引颈看着项飞离去的方向。 　　“那个人……是女子部学生会的项飞吧？气势果然很可怕，好像挡到她的路就会被踹飞的感觉——可是，为什么会过来男子部的这里呢？那个人不是出名讨厌男生的吗？” 　　“嗯嗯啊啊……” 　　“阿关，听人说话啊！” 　　“呃呃哦哦……赞。” 　　“赞什么！为什么突然露出安祥的表情？阿关这样好像变态哦！” 　　“没事。” 　　支支吾吾地装傻蒙混过江奈，我推开男子部学生会的门，但和平淡的外表不同，此刻我的脑中却是思潮汹涌。 　　项飞，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打扰了～我们是二年一班的关仕音和江奈，送一箱书过来了。请查收～” 　　即使是午休时间，学生会室里头还是有不少人在办公。 　　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将箱子随手放在地上大声说道，准备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至于江奈则是又嘟哝着把手上的书仔细地排了进去。 　　然而—— 　　“关仕音，请留步。” 　　一个声音，从学生会的深处传来。 　　“至于江奈同学，麻烦你先回去午休吧。这是学生会与关仕音同学之间的事情。” 　　推着眼镜，房间最内侧的桌子后，一个男生这么说道。 　　虽然就跟大小姐说过的一样，是一个没什么特色的人，但看他手臂上，和大小姐戴着平时一模一样的臂章…… 　　——学生会长。 　　我瞬间明白了这件事。 　　“阿关？” 　　“江奈，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可是……” 　　“快去吧。” 　　该说是早就知道会有被学生会约谈的这一天了吗？我平静地对江奈说道。他先是迟疑地看我一阵子，才逐步后退，最后转身离开了学生会室。 　　依旧，我在男子部唯一的好友，在离开之前仍回过头来，秀眉微蹙地看着我。 　　“我会在教室等你的，阿关。” 　　真是伤脑筋，我给人的印象就有那么让人放心不下吗？看着江奈担忧地离去的背影，我不禁这么思索着。 　　啪锵。 　　众多的视线朝我射了过来。 　　“——关仕音。” 　　转眼间，男子部学生会里的“外人”，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其实我们本来是打算在午休结束之后把你用广播叫过来的，但既然你刚好送东西过来，我们就近谈一谈吧。” 　　没有要请我坐下的意思，学生会长轻描淡写地对我说道：“是有关于你出入女子部的事情。” 　　我安静地听着。 　　心头，并无一丝意外。 　　“相信你应该知道，本校是以高升学率著称的名校，之所以男女分部，用意便是为了避免男女生之间不纯的交往影响课业。但因为各种原因，以及校内秩序主要是由学生自治的关系，这个男女分部的理念虽然有校规为后盾，但落实得并不彻底。特别是因为你——关仕音。” 　　学生会长慢条斯理地说道： 　　“东方婷、东方大小姐——相信没有人会不知道你与她的关系，‘男女学生在特殊情况下得以进入分部校舍。’借着这条校规，只要想得到理由，作为女子部学生会长的她便能借由广播把你带到女子部。事实上，自从开学至今，这样的事情也发生不少次了，我们至今也已经接获不少的抗议…… 　　“希望你能明白，你这样子的行径，带给我们学生会很多的困扰……也相信你知道，是出于什么理由，我们选择不跟东方会长公开谈这件事，而是与你进行这样的私聊。” 　　我当然明白。 　　这段话，于情于理，都说得没有错。 　　如果不是大小姐她身份特殊又滥用权力，我本来就没有资格到女子部胡搞瞎搞，引人非议。 　　姑且不讨论大家是怎么看我的，这是打从一开始就再明显不过的事——少数人破坏校规的行为，总是让人困扰。 　　早在第一堂课时，反对大小姐的短发少女就这么觉得。 　　大小姐在女子部学生会的左右手─项飞也这么觉得。 　　然而，大小姐是无法阻止的。 　　像她那样的S女，只要决定了一件事，天塌下来都会去执行到底。事实上，那种充满自我主张的做法，就是她作为校园偶像的魅力所在。 　　“……所以，只能从我身上想办法吗？” 　　只要作为大小姐随从的我无法履行她的命令；只要作为当事人的我无法三天两头地往女子部跑，不管大小姐再怎么任性妄为，她都无法再继续这样的强人所难。 　　这就是为什么学生会找我谈这件事。 　　也就是为什么，项飞稍早之前会出现在这里。 　　“是的，关于这一点，其实学生会已经有对策了——如果你以为我们对违反校规的行为毫无办法，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虽然女子部学生会是由东方会长所主导，但至少，在男子部学生会这里，我们还是有权订定男学生必须遵守的规定。 　　即日起，没有参加社团活动的男生，在社团活动时间将不得离开班级教室，只能在导师的监督下自修——这是我们前阵子秘密研讨的新规章，一直以来都是背着东方会长进行，如今已经送到校方进行审核，下周便会正式公布，再也无法阻止了。相信只要此一规则一上路，你在社团活动时侵入女子部的行为，便会有效地被遏止。” 　　听着学生会长这样不怀好意的言词，我突然想到了大小姐上一周时的失踪，以及回来时她疲惫的样子。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大抵上，是上周才知道这件事的吧，大小姐她。 　　我们所共有的S女教室，本来就不是正式的社团。 　　由于学校是由学生会自治的关系，只要校方在学生会的干预下颁布了这条新规定，今后的社团活动课，我势必不能再像先前一样自由活动。 　　这是校规等级的事情，即使是大小姐也无法轻易动摇。 　　如此一来。 　　我能够参加大小姐的S女教室的机会，就只剩下今天了。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社团活动时间，就是最后一次了吗……” 　　口中喃喃自语着，我不由地迷惘了起来，但心头却仍在想着另一件事。 　　尽管是不期而至的最后一堂，至少今天下午我还有见到大家的机会。 　　至少，我还能够搞懂大小姐到底是为什么对我说了那番话——无论如何，我也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结束。 　　可是，就像是察觉了我内心的最后一丝希望似的—— 　　“关于这个，我们不会让你得逞的。” 　　——学生会长一推眼镜。 　　“下午的社团活动时间，为了避免你再有类似的行径，女子部的学生会成员，同时也是女子跆拳道社的主将——项飞，打算召集所有女子部跆拳道社员把守各个关口，无论如何不会让你进到女子部。相信你不至于愚蠢到去挑战她们才对。” 　　就连我最后一次参加S女教室的机会，都想要彻底地扼杀掉吗？我想起项飞离开时，那仿佛微微扬起的嘴角，不禁又是一阵茫茫然。 　　看着学生会长交叠着双手、一副精明的样子，在安静了片刻后，我终于闭上眼睛吐出了一口长气。 　　“我说，你真的很喜欢大小姐，对吧？” 　　“男子部的学生会长是我的奴隶”……大小姐戏谑地说过的一句话，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虽然那只是她一如往常的问题发言，但其中恐怕还是有些真实性在——大小姐才不会干空穴来风的事情。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不就是因为嫉妒吗？” 　　按捺不住胸中烦闷的情绪，我皱着眉头说道。 　　然而—— 　　出乎我意料之外地，对方这么回答了： 　　“——说得没错。” 　　“……” 　　“东方大小姐，学园偶像东方婷——作为男子部的学生会长，除了你以外，我算是与她互动最多的人，又怎么可能抗拒得了她的魅力？啊啊，对，老实说吧，我是喜欢她。有多少次，哪怕只有一眼也好，我也盼望着她能回头看看我。事实上，这间学生会室里头，有多少人跟我不是相同的心情？不管是能干优雅的一面还是引人争议的一面，像她那样的女性，本来就让人心生向往。 　　就算不提东方会长，光是进女子部这件事，就已经不知道让多少人梦寐以求。事实上，明明是作为青春年少的男子高中生，却碍于愚蠢的校规，完全无法跟女生互动的我们，打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可能服气！可是你，关仕音……明明是没什么特色，各方面都不比我优秀的你，却只因为是东方会长的随从，就能够享有这种特权，甚至还有不少女生对你——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够，你还每次都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就好像真的是被逼的一样！ 　　告诉我，这些日子以来，只为了能一亲女生芳泽而努力维持品学兼优，好不容易才当到男子部学生会长的我，在你面前到底算什么？！关仕音，你到底要羞辱我们到什么程度才会觉得足够！” 　　大概是说到激动处了吧？学生会长暴怒地拍案，其反应激烈的程度，让我呆立着好一阵子不知该如何回答。 　　“没有错，我是嫉妒你，非常非常。事实上，当女子部的项飞主动来找我策划这件事时——是的，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我简直是喜出望外。只要新校规上路，至少我可以摧毁你到女子部的可能性。这一点，在你被东方会长免职的现在，更是能够带给我完全的胜利。 　　“可是——” 　　突然间，学生会长双手交叠着说道： 　　“到头来，关仕音，这些对你而言，根本毫无意义吧？” 　　“咦？” 　　“就跟项飞说的一样，就算我不这么做，胜负也很早就分出来了。暗中观察了你这么久，就连我也稍微明白了你的为人——其实，问题一直都出在你自己身上，这一点，恐怕就连你自己也早已一清二楚了吧？打从一开始，我们之所以会百般阻挠，就只是为了给你一个思考的理由而已。” 　　“思考的……理由？” 　　“让我这么问你吧，关仕音——对于东方婷和她的课程，你到底是怎么看的？你有非到女子部去，非去参加‘S女教室’不可的理由吗？” 　　言辞，一字一句地袭来。 　　听着学生会长这个问句，我不禁回想起午休时做过的梦境。 　　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 　　本来就是大小姐自作主张地举行，把大家集合起来，也不问意见就把我擅自拖下水的集会。上课的内容颠三倒四也就算了，还老是说些问题发言，让人替她捏一把冷汗…… 　　可是—— 　　我，真的有非存在于那个地方不可的理由吗？ 　　“像你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找到答案的，也没有资格待在她的身边。” 　　午休结束的钟声，从远方响起。 　　“现在，就请你回教室安分地待到这堂课结束吧，关仕音。” 　　回到教室后，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我的脑中一片空白。 　　回顾大小姐的S女教室开课以来的这五周，其实，我始终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课堂中。 　　不，说不明白其实是假的。 　　因为赤璇学妹、夕纱学妹、卡卡莉、茗夜学妹都是不擅长与男生相处的类型，因此必须由我现身说法，以让她们理解何为男性。 　　因为大小姐做事总是习惯性地拖我下水，况且S女没有M男就难以成事，所以我非得待在那里被大小姐玩弄不可。 　　这些，都是我必须成为教室中一员既合理又充分的原因。 　　可是…… 　　这都是她们的理由。 　　那么，我呢？ 　　如果不是因为大小姐的胁迫； 　　如果不是因为大小姐是我的主人， 　　我有非犯着校规、非带给别人困扰不可，都要到那里去露面的理由吗？ 　　对我而言，对没有任何目标与梦想的我而言，那堂课到底有什么意义？ 　　如果是由我自己来下决定，我究竟该怎么做、做什么？ 　　我只是一直一直这么地迷惘着。 　　社团活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每周这个时间该来的，大小姐风格的广播并没有传来。 　　听不见她那妩媚却又自信十足的声音，墙上的音响只是保持缄默，只有偶尔传来“训导处报告，请男子部三年三班张伟到训导处来……重复一次，是三年三班的张伟，请其他的张伟不要过来，训导处会被塞爆的。”这种让人心烦的万年老梗。 　　看着整间教室里兴高采烈地出发进行社团活动的学生们，我只是怅然地趴在桌上。 　　这是最后一次的机会了。 　　也许错过了今天，我就再也不能够到女子部去，与学妹们进行那个一点都不正式的社团活动。 　　可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没有动身的打算。 　　不是因为害怕项飞与所谓女子跆拳道社社员的把关——说真的那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而是因为无论如何，我都找不到自己非去不可的理由。 　　这段时间以来，江奈也曾经在我身边对我说了什么话，但我却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哪，阿关，你再不开口的话……我也得去社团活动了。” 　　看我始终呆呆地没什么反应，垮下肩膀，江奈垂头丧气地提起运动手提袋也准备离开。 　　想必再过一下子，这间教室里就会只剩下我与少数几个没有参加社团活动的男生吧？ 　　不过反正今后，这也会是常态了吧。 　　没错。 　　只要没有大小姐在。 　　我就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什么决定也下不了…… 　　……了吧？ 　　就在这时—— 　　“等等，你们不可以进去……” 　　“咦，女，女生？！” 　　“快，快拦住她们！” 　　既热闹又嘈杂的声音响起。 　　就在我身旁的江奈因为突如其来的吵闹声而惊讶地开始东张西望时，透过靠走廊那边的窗户，我就这么看见自己班上的同学——包括稍早之前请我搬箱子的那几个棒球社员——在教室外犹如城墙似的站成了一排，更远处还看得到手臂上挂白章、前仆后继的学生会纠察队员，每个人都是一脸惊愕，也不知道是什么搞得这么大阵仗。 　　印象中，这种兵荒马乱的情景我并不陌生，每一次大小姐做事时，就是搞得这么鸡飞狗跳的。 　　有那么一瞬间，就像是拨云见日般，我几乎以为又能够从人群中看见那个熟悉不过的纤细身影—— 　　“挡孤者死！孤的铁骑是要踏破贺兰山阙的铁骑，愚民们统统给孤让开！” 　　“啧，男子部的学生会烦不烦啊——缠人也该有个限度！有本事就碰我的身体啊！把我抓回去啊！不敢碰我的话就别一直像是苍蝇在那边飞来飞去的！” 　　“赤，赤璇，好多男生把路挡住了……怎么办……呜呜……” 　　“没办法了，我本来不想用这招的……看我的，降○十八掌——” 　　似曾相识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下一秒，当我因为出乎意料的发展而站起身来，听见班上各社团的成员惊声喊出“红，红缎恶魔！”的同时…… 　　“砰！” 　　犹如保龄球罐被瞬间击垮似的，所有挡在教室前的男生全部被“某种攻击”刮飞了起来，撞倒远方的纠察队员躺在地上，还有好些人屁股朝天地失去意识。 　　“——坑爹有悔！” 　　说着被我改名过的掌法，赤璇学妹打开双掌，凝立人群中的身影，就此出现在我的面前。 　　背后的不远处，是扶着墙壁、就连站着都很吃力的夕纱学妹，双手插腰霸气地站着的卡卡莉、以及手抱胸扬起下巴、一脸不耐烦的茗夜学妹。 　　“你、你们……” 　　并不是大小姐。 　　S女教室的四个学妹，居然在此到齐了！ 　　这几个家伙，闯入男子部到底想干吗啊？我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眼看教室前再也没有障碍物了，她们无声地走入教室，像四艘军舰似的向我开过来，在我的座位前呈四个方向俯瞰着我。 　　期间，原来在我座位附近的江奈还试着阻止她们，嚷着“等等，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随便进入别人的教室……”但在赤璇学妹轻描淡写的一推之下，即使是倔强如江奈还是只能倒飞出去，一屁股坐到四个座位以外的椅子上，满头金星、搞不清楚东南西北地愣愣看着这边。 　　红缎恶魔——看着赤璇学妹那一甩一甩、英气凛凛的红缎子马尾，我想起稍早之前从棒球部成员口中听过的称号。 　　因为体能太好的关系，这家伙一直都被女子部各社团之间借来借去的，友谊赛时会在男生面前露脸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突然之间，我恍然大悟。 　　“动手吧，赤璇同学。” 　　“OK！” 　　随着茗夜学妹一声令下，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赤璇学妹突然从正面轻轻地抱住了我，将脸埋在我的肩膀上。 　　这究竟是……难，难道…… 　　就跟本人说过的一样，完全没有肌肉的感觉，赤璇学妹的身体温暖而滑腻。被她这么一抱，我的心中不由地一荡，心跳也瞬间漏了好几拍，至于她的双手更是不安分地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紧接着—— 　　我就发现赤璇学妹无声地用双手扣住了我的腰。 　　“咦？” 　　“嘿咻！” 　　抓着我的腰，赤璇学妹一个转身，把我整个人抓了起来，架在自己身前，面向三个学妹们。 　　再过来…… 　　茗夜学妹和卡卡莉同时捏了捏拳头，发出“咯咯”的声音。 　　“慢，慢着！有话好说……”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几乎听得见港剧式的打斗声，也不给我抗辩的时间，对着我学生服的正面，茗夜学妹和卡卡莉就这么对我高速连击了起来——其中身高过矮的卡卡莉还特地爬到桌子上，也不管纯白色的内裤走光了，只是用她的小皮鞋不断踩着我的脸——就连夕纱都意思意思地拿着直笛遥遥戳了我一下。 　　被这样当头一顿拳打脚踢，我除了搞不清楚状况以外还是搞不清楚状况，但这时，随着背后赤璇学妹纤细的腰肢突然向后弯去，我面前的视野陡地升高…… 　　“砰咚！” 　　“噗哇！” 　　一记名为“倒插葱”的摔角神技，就这么从我背部落地炸裂。 　　被这样没头没脑地暴打了一顿，我先是头上脚下弯曲着身体维持着原姿势两秒，接着才翻了一圈俯倒在地上。 　　这时候，透过眼角的余光，我却只看见几个学妹如释重负地拍了拍双手，一副准备要回去的样子。 　　“打完收工！” 　　“收兵收兵～孤要班师回朝了。” 　　“仕音学长，请好好休息。” 　　“真无聊……M学长，我先回去睡觉了。” 　　…… 　　“你们给我等一下！你们就是特地过来打我一顿的吗！” 　　从地上跳起身来，看着学妹们无可无不可的背影，顾不得满脑子的困惑，我鼻青脸肿地大声怒吼道。 　　“嗯，不行吗？” 　　“当然不行！叶茗夜你居然还给我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 　　“不用感谢孤了！为关卿这么做，是为人君主应有的仁慈。” 　　“又一个理直气壮挺起胸膛的，而且挺起的胸膛根本是平的！” 　　“学长不懂，这是在为你注入能量。如果是关学长的话，只要毒打一顿一定就能够鼓起勇气面对明天。” 　　“就算是真正的M，被这样毒打一顿也只会在医院里面对明天而已！你们就老实承认，是大小姐派你们来的吧！” 　　看着面前三个毫不愧疚的恶势力，我用尽全力吐槽着。这群丫头完全就已经把我当成真正的M了吧！ 　　“不是的，仕音学长。” 　　就在这时。 　　夕纱学妹用双手轻轻地托起了我的脸。 　　“婷学姐什么都没有说，大家都是自己过来的。” 　　“咦——” 　　看着我呆傻的样子，赤璇学妹和卡卡莉解释道：“平时，关学长都会被学姐的广播叫过来女子部对吧？但今天，却没有那个广播，当我们到达教室门外时，学长也不在那里——只有学姐一个人坐在讲台上看着窗外。” 　　“在经过一阵军前会议后，孤就和大家一起挥兵过来了。” 　　我不明白。 　　就因为这样，就因为我没有主动地入侵女子部，这群丫头特地跑过来男子部打我一顿……吗？ 　　就在我迷惑的时候，卡卡莉突然大声喊了起来：“关卿不要太没有志气了！” 　　“……什，什么？” 　　“虽然孤不是很喜欢这种风头被抢走的感觉……可是就算东方学姐没有指示关卿什么，关卿该怎么做，不是打从一开始就很明显吗！” 　　“仕音学长不明白吗？大家之所以特地过来……欺负学长的理由。” 　　近距离凝视着我，夕纱学妹这么说： 　　“很多事情，仕音学长或许觉得可以藏得住，可是，事情其实并不是这样子的。” 　　“我们都知道了，M学长与东方学姐之间的事情——” 　　双手抱着胸，茗夜学妹直直地凝视着我。 　　视线，再也没有逃开。 　　“M学长知道的吧，我打算以东方学姐的S女教室为主题，以学长为主角写一部轻小说。为了好好地取材，一直以来，我都在课堂上默默留意学长的言行，事实上，因为很在意学长上周说过的那些话，这一周来我也用自己的办法，探听了所有关于学长的传闻——可别小看我，学长身边的事情，我如今大致上都已经掌握到了。” 　　旋转着不知何时又拿在手上的小恶魔铅笔，金银妖瞳的少女高傲地这么说着。 　　“其实，学长你一直在装傻，对吧？” 　　“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装傻？ 　　宛若有什么东西被戳破一般。 　　一时之间，我就这么愣愣地站住了。 　　“吐槽关仕音、烂好人关仕音、永久客串角色关仕音、没有特色的关仕音——这些都是学长的称号吧？因为根本就是个有求必应的，没有任何自我主张的角色，学长甚至还被很多人戏称为‘菩萨大人’……可是，这真的是学长的为人吗？ 　　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很纳闷了，如果学长真的是那么迟钝、一点光芒都没有、只知道吐槽的人，早在第一堂课时，怎么会知道抢下我的笔记本？这几堂课以来，又怎么能够跟得上东方学姐跳跃的思维，每次都刚好能替她制造机会，直切入话题的核心？ 　　不，因为是与学长近距离相处过的我们，所以我们一点也不觉得。” 　　听茗夜这么说，学妹们纷纷点起头来。 　　我想起赤璇学妹上一节课时说过的那句话。 　　学长，一点都不像这样的人。 　　就算只凭着那若有若无的直觉，少女们也老早就察觉到了什么。 　　“实则是，M学长恐怕是个比东方学姐还要聪明、懂得人情世故的人，才能够在不掩盖她光芒的同时，默默辅助着她。虽然乍看之下，总是由学姐把学长玩弄在股掌之上，但其实——如果说东方学姐是光，那学长就是影子，也只有影子的变化，才显现得出光的耀眼。 　　是的，为了成就东方学姐这个人，学长一直在装傻。学长那像是客串一般的个性，看似被动的性格，都只是一张躲在‘东方大小姐’旗帜下的面具。不只有随从的身份而已，关仕音这个人的存在——打从一开始就是东方婷的附属品。在面具之下，真正的学长，大概远比我们想象得还来得冷漠。 　　越是察觉这一点，我越感到迷惑。要做到这样，M学长究竟得是多么圆滑、多么狡猾的一个人，才能这么彻底地牺牲自己呢？直到最近，我才赫然想通了这件事。 　　那就是，学长你——根本就不在乎吧？” 　　茗夜学妹这么推论着，这件仿佛早已镂刻在我胸中最深处的事实。 　　那错综复杂的纹路…… 　　就宛若，一道伤痕。 　　“学长你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你这个人打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变得这么外热内冷。和生性自私的人类完全不同，学长有某个很重要的东西，恐怕打从一开始就坏掉了。 　　就跟东方学姐一开始说的一样，作为随从、看起来什么问题都没有的学长……才是我们之中，伤得最复杂的那个人。” 　　是什么时候达成了这样的共识呢？四个少女听到这里相继点起头来。 　　“学长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是如何成为随从，与东方学姐又是什么关系——作为局外人，这件事也许我们不应该过问吧，可是，作为‘S女教室’的一员……” 　　双手抱胸，赤璇面带犹豫。 　　“孤想问关卿一个问题。” 　　一拨单边马尾，卡卡莉单手插腰。 　　“仕音学长……究竟知不知道婷学姐是为什么开始这个课程的呢？” 　　侧头俯身，小夕纱凝视着我。 　　“‘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这堂课，对关学长而言，又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冷静而平淡地，茗夜完成了最后的问题。 　　听着学妹们的发问，我始终沉默，只是任由思绪飘到了好远的地方。 　　一切究竟是怎么开始的呢？ 　　就跟茗夜学妹说过的一样。 　　我这个人，确实有哪里扭曲了。 　　有什么作为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已经失去了，坏掉了。 　　那一部分，到底是怎么坏的，其实并不重要。大小姐又是如何接纳内心坏毁、无法作为人类的我当随从，也一点都不重要——与现在的主题，没有丝毫的关联。 　　重点是，打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找不到任何作为人类的——实感。 　　曾经有人这么说过：“时间会治愈一切。” 　　可是，伤痕会淡，疼痛会舒缓，但坏掉的东西——永远也回不来。 　　为了与常人互动，曾经沉默寡言的我，学会了如何吐槽与搞笑。 　　为了以随从的身份辅佐大小姐，曾经如槁木死灰的我，慢慢懂得了察言观色。 　　可是，即便是学会了如何伪装成一个正常人，距离成为一个正常的人类，我身上还是有着无可弥补的破绽。 　　那就是，我，并没有任何梦想。 　　对于自己，对于未来，都没有任何的想法。 　　就像是用长长的木棒操纵着自己的人形皮偶似的，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躲在纱幕的另一端，演着与其他人互动的皮影戏，至于真正的我，只是默然地观看着这一切。 　　宛若一种等待。 　　宛若一种虚度岁月。 　　对我而言，所有这剩下的人生，都是一种——毫无意义。 　　所以，就让我成为附属品吧。 　　只要能够躲在大小姐的光芒底下，我就什么也不需要面对。 　　相对的，只要没有作为光源的大小姐在身边，我就什么也做不了。 　　然而—— 　　“从这间教室出去的人，将会征服世界！” 　　那一天，当着我与四个学妹的面，大小姐这么说着。 　　这是一群没有参加社团活动，与其他人相处不来，个性各有问题的少女们。 　　她们有着各自的目标，却也有着各自的困难。这份困难，随着时间过往逐渐成为了心结，乃至将她们绑缚在属于自己的角落，动弹不得。 　　而大小姐却是知道的。 　　人，是一种群体性的生物。 　　一个人的力量或许很微弱，但只要有一群人聚在一起，这群人就会彼此勉励、彼此帮助、彼此努力、彼此感动，彼此……治愈。 　　这是以培养出S女为目标的班级。 　　不是为了复制她的为人，而是为了让每个少女都成为坚强的存在，并且……在最后的最后，与她一起——成为光源。 　　而借着那分耀眼…… 　　这些新的光源，将会不断地彼此交映、扩散、再扩散，征服整个世界…… 　　直到，从四面八方让阴影无所遁形。 　　仔细一想，什么都明白了。 　　如果要问大小姐是为了什么理由而排除万难、一意孤行地开始“S女教室”的，那答案只会有一个——是为了我，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我。 　　为了让我这个划地自限的笨蛋随从，借由与少女们的互动，离开她的阴影而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赫然明白大小姐为什么要解除我作为随从的职责。 　　四堂课以来，教室中发生了好多事情。 　　有茗夜学妹的愤怒，也有夕纱学妹的拒绝，有赤璇学妹的顿悟，也有卡卡莉的自白。无疑的，少女们都从这堂课得到了什么，也已经确切无疑地，成为了教室的一员。 　　除了我以外。 　　只有我仍然仿佛什么表示也没有，从未开窍过。 　　也因此，也许是最后的时刻了。 　　在今天这堂作为最后一次的课程，大小姐想要问我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她的随从了，她不再告诉我该怎么做了，我会作什么选择，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再选择回到她的身边。 　　那将会是，此生第一个属于我的决定。 　　“可是……” 　　即使是这样…… 　　我，真的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去吧，阿关。”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是江奈。 　　我在男子部唯一的好友，这段时间始终默默地看着我的江奈。 　　“我知道阿关在犹豫什么，毕竟，阿关跟我一样都是很脆弱的人……可是，和无论如何都男子气概不起来的我不一样，阿关是货真价实的男生吧。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作为男生的阿关，在考虑自己做不做得到之前，有一件事情不是最重要的吗？” 　　用力闭上眼睛，江奈大声地喊了起来： 　　“作为男孩子，绝对……无论如何不可以辜负女孩子的心意！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尽管困难重重。 　　尽管前进时总会伴随着迷惘与痛苦。 　　但就跟每一个男孩、每一个少年一样…… 　　这是为了成长为一个男子汉，所必须一肩负起的——被女人所寄予的厚望。 　　“那么——” 　　啪锵。啪锵。啪锵。啪锵。 　　再一次地，四个学妹的视线集中了过来。 　　“这一次，学长打算怎么做呢？” 　　“……那还用说吗？” 　　在短暂的停顿后，轻轻地揉着额头，我苦笑着摇起脑袋。 　　就如往常一样。 　　如果要问这最后一堂的S女教室，我还有什么非完成不可的职责的话…… 　　“当然是——替她炒热气氛啊！” 　　转过头的同时，我的脚步已然离地，跨步而出，续足前行。当我察觉时，身体早已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起来。 　　越过卡卡莉、赤璇、茗夜、夕纱，我飞快地离开教室。其间，好几个稍早之前被撞倒的学生会纠察队员似乎打算抓住我的样子，但随即又原因不明地纷纷露出屁股跌倒了，相继成为我的脚下亡魂。 　　仔细一看，是躺在地上的班上同学——包含那些稍早之前找我帮忙的棒球社社员——偷偷抓住了他们的裤裆，用小动作放倒纠察队员之际，还从地面对我比出了闪亮亮的大拇指。 　　“去吧，菩萨大人！” 　　“这样一来，我们就扯平了，菩萨大人。” 　　看着我难得这么义气的同学们，我愣了愣，却瞬间就想通了。 　　是在什么时候达成共识的呢？ 　　打从一开始，学妹们跑来找我时，不管赤璇再怎么强，那招“降○十八掌”再怎么威力无边，也不可能一次轰飞所有的纠察队员和班上同学。 　　更有可能的是……这群老是塞东西要我帮忙、偶尔还会嫉妒得追着我跑的家伙，是故意假装摔倒，顺便把纠察队员们全部撞倒在地，好让学妹们可以进教室找我的。 　　直到此时，我才突然恍然大悟。 　　一切，并不是徒劳无功。 　　曾经，我只想当个影子。 　　这样的我，因为知道自己是“异类”，为了不造成大家的困扰，所以总是自愿地做着班上最粗重、不讨喜的工作。曾几何时，忙碌的大家也都习惯性地把这些工作交代给我，而我也早已习以为常。 　　可是…… 　　无论人再怎么想隐藏自己，个体就是个体，我们每个人早就都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投下了自己的影子。 　　即使是我，区区一个附属品的我，也是如此。 　　回头一看，似乎不打算让我专美于前，四个学妹们也快步跟了上来，一脚一脑袋地把那些试着挣扎起身的纠察队员继续踩了个平平的，才不过一转眼，我们就已经越过了那堵讨厌的人墙。 　　“怎，怎么会这样……想逃走吗，关仕音！” 　　也许是听到骚动了吧？随着男子部的学生会长突然出现在走廊的尽头，五、六名学生会成员也突然挡住了楼梯口，每个人都对我一脸惊怒地展开了双手。 　　然而—— 　　“可恶，别看我这样——虽然长得矮又力气小，而且社团活动时老是被大家吹口哨，但我好歹也是男子篮球社的王牌！阿关的航道，就由我来净空！” 　　啪嚓！ 　　就像大小姐不久以前对我做过的恶作剧。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一个半满的橘红色水桶突然如空中漫步般掠过走廊上空，撞击在天花板上撒下一片脏水，刚好将所有的学生会成员淋个正着…… 　　转过头，我刚好看见江奈用漂亮的姿势缓缓收手，随即——落地时踩水摔倒。 　　好一个并未克尽全功的三分球。 　　看着某男子部偶像哭着趴在地上猛搥地板、呆毛晃来晃去的样子，我只好假装没看到这一幕——那家伙怕是永远也没有可以耍帅的一天了，卖萌还比较差不多一点。 　　总而言之，被脏水这么一淋，学生会成员顿时东倒西歪的，学生会长更是脑袋被掉落的水桶反扣个正着，被我轻巧地绕了过去，随即—— 　　“哎呀，怎么会有障碍物呢？一脚踢开好了。” 　　“难得今天这么多人犯贱，孤也来一脚。” 　　“咦——哇……呜呜……” 　　“居然敢绊倒夕纱，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再仗义补一脚是一定要的。” 　　——又被我后面凶残的四个准S女一路辗了过去。 　　果然是超可怜的，男子部的学生会长！ 　　看着他因为被自己梦寐以求的女生们重踹，以一招无懈可击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翩然落地，与学生会成员纷纷一起滚下楼梯、失去意识的样子，我不由地暗暗在胸口画了十字。 　　不过，这些都不是通往女子部的问题所在。 　　我心知，真正的困难，只存在于那个地方。 　　跑下楼梯，绕过中庭，跳过玄关。 　　一条长长的雨廊出现在我面前，通往五十公尺后的女子部校舍。往西侧望去，就是学校辽阔的操场，以及耀眼的日光。 　　这是我走过无数次的走道，印象中，每一次被大小姐叫到女子部去，我就是一步一步地踏着这条长廊，走向属于大小姐的王国。 　　然而—— 　　十数个身穿白色道服的少女，排排站立在走廊上。 　　双手抱胸站立在最前头的少女，长长的马尾与腰间长长的黑带，随风飘荡。 　　项飞。 　　女子部，跆拳道社。 　　这是与废柴男子部浑然不同的战斗力，尤其是曾经跟我交手过、曾经参加过全国比赛的项飞，几乎拥有以一己之力，将所有企图入侵女子部的敌人通通踹飞回去的高强实力。 　　“关学长……” 　　“关卿……” 　　“仕音学长……” 　　“M学长……” 　　学妹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但我却只是对着身后摇一摇手。 　　也许，只要借着赤璇超级系的战斗力、夕纱的惹人怜爱、卡卡莉的弄乱场面、茗夜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要一起闯过这一关并不困难吧？ 　　可是…… 　　看着散发出强烈压迫感的项飞，我深吸了一口气。 　　距离第一次见面，已经有两周了。 　　作为女子部的一员，眼前深深讨厌着男生的少女，是第一个对我入侵女子部的行为表示反对的人。 　　她明白我的弱点，我容易自我放弃的为人，只为了阻碍我，她联络男子部学生会设计了一切，隔开我与大小姐，使我失去依赖的对象，并为了以防万一，亲身设下这道最后的防线。 　　可以说，她便是今天这场拦截剧的开始，同时也是结尾。 　　就是因为这样—— 　　我，才不能够逃避。 　　或许有失偏颇，但对目前的我而言，只有光明正大地跨过她，才算是能够直面自己的弱点。 　　这是作为一个男生的我，必须面对的考验。 　　“你们先过去吧，我一会儿就到。” 　　听我这么说，学妹们先是犹豫了一下，接着就越过我齐步走了出去。 　　而理所当然的，本来就属于女子部的她们，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只是安静地从项飞与女子跆拳道社员之间擦肩经过，在校舍前转身看着我。 　　接下来…… 　　“你可真是执迷不悟啊，关仕音。” 　　双手抱胸，项飞那低沉的声音，随风传了过来。 　　“本来以为你会乖乖地待在教室里等到这堂课结束的，想不到，最后你还是来了——你就这么想造成会长的困扰吗？” 　　“……” 　　“会出现在这里的话，代表你也发现了吧？自己扭曲的个性。” 　　项飞这么说着。 　　宛若深信不移。 　　“正如你所知道的，我是会长的左右手。一直以来，会长都是我最敬佩的人，她的能干，完美的为人处事、八面玲珑——她从来都是这么的优秀，在将学生会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同时，还一次又一次地带领我们前行。看着她，也不知道有多少次，我与所有的女子部学生会成员，都暗中决定永远跟随着会长——可以说，没有会长的存在，就没有现在的女子部，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可是，曾几何时我却也发现，这样的会长，并不完美也并不快乐。总是试着帮助所有人的她，是如此善解人意的一个人，善解人意到——她甚至无法容许自己拯救不了与她最亲近的人。” 　　项飞的视线转而向上。 　　宛若回想起她每一次在学生会时，深深注视着大小姐忙碌的身影时，眼神中所浮现的那一丝惋惜。 　　那个理应完美，理应高高在上的少女—— 　　无论何时，总是在看着窗外，男子部的方向。 　　担忧着，那个让她无法放下心来的随从。 　　“原因，就是你，关仕音。或许我无需在此数落你的个性，但曾几何时，你的无药可救，早已成为了会长的负担。她的嬉闹是为了逗你，她的惹事生非是为了让你开怀，她甚至愿意为了你，不顾我与所有学生会成员的反对，独力开设那堂‘S女教室’。 　　你的存在，就是会长唯一永远无法释然的理由。” 　　项飞一摆手，这么说出了让我默然以对的话来。 　　那是我老早就知道的事情。 　　在东方婷与关仕音九年以来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如果要说东方婷这个少女有什么非得用满嘴荒唐武装自己的理由…… 　　那也都是为了治愈当初那个沉默寡言地拒绝一切的少年，关仕音。 　　“可是，那却是没有用的。证据就是，即使是到了今天，你还是未能回馈她的付出。” 　　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不是出于“讨厌男人”那么肤浅的理由。 　　项飞再次用锐利的眼神看着我，如鹰如隼，亦如举刀问敌的武士。 　　“关仕音，我问你，你应该比谁都还清楚吧？东方婷——东方会长这个人与她背后的东方家族之间，存在着很大的矛盾这件事。” 　　听项飞这么说，我闭上了眼睛。 　　没有错。 　　虽然外表光鲜亮丽，看起来总是无忧无虑的，但大小姐的人生，却远非常人所想象的一帆风顺。 　　她作为东方财团总裁的独生女，却与东方家族有着巨大不协调这件事，或许不会有比我更清楚不过的人。 　　证据就是，哪怕一次都好，无论大小姐再怎么在这间学校里惹事生非…… 　　大小姐的长辈们，都不曾理过她什么。 　　这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个这么有影响力的现代贵族会容许的事情。 　　事实上，东方家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族，又为什么能够取得这么高的地位，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多少人知道。 　　是的，东方婷这个少女所面对的，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心伤等级的小事，作为东方大小姐的她，肩上所背负的事物恐怕远比我们所经历的严峻数十倍、数百倍。在那间“S女教室中”，要说大小姐才是活得最为艰难的一个人也不为过。 　　只是坚强的她，一次也没有提到过而已。 　　“详情，我也并不清楚——无论再怎么仰慕会长，我与她毕竟只是同学的关系而已，不可能干预会长私人的事情。不管再怎么想为她分忧，只凭着我们现在的关系，远远不够。 　　我再说一次吧：像你这样的人，没有资格留在她身边。只要剔除了作为随从的你，并由我继续作为会长的左右手，终有一天……不管要花上多久，我也能够取代你在会长心中的地位。和踟蹰迷惘的你不同，我项飞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绝对不会有一丝的犹豫，也一定可以帮到她的忙。 　　这就是我所想出来的，拯救东方婷唯一的办法——取代你，成为会长的依靠。” 　　踟蹰迷惘。 　　再一次地，我抬头看向眼前的这条雨廊。 　　回想上到高中，我与大小姐不得不因为男女分部而分开的这段期间，有多少次，我是只因为大小姐的强迫，抱持无可无不可的心情走过这里，便可知项飞的所言不虚。 　　可是，今天不同了。 　　想见她。 　　想跟四个学妹们回到那间教室，进行那堂乱七八糟的课。 　　即使只是注视着大家。 　　即使一直到最后，我都仍然没能达成大小姐的期望。 　　可是，这是我关仕音，人生第一次，出于自己的意志决定想做的事情。 　　“……眼神变了呢，你。” 　　察觉我的沉默中多了些什么，无声无息地，日本武士般的少女垂下手来。 　　“也好，既然理念不同，接下来就只剩动手一途了吧？老实说，我一直很期待这一天，唯一能够接下我一脚的人，关仕音。作为东方大小姐的随从——换而言之，也就是她的贴身保护者的你，说不强应该是骗人的吧？” 　　“这个嘛，谁知道呢？” 　　隔空，随着我一笑回答，我与项飞两人同时拉开某种架式。 　　这是两星期前，我俩曾经对峙过的场景，只是那时的我们，并未剑拔弩张地维持很久而已。 　　项飞那边—— 　　侧身压低，一手握拳横前，一手握拳护心，那是跆拳道的基本架式。 　　与之同时，项飞身后的所有女子跆拳道社员也同时“喝！”地一声沉下身体，一起对我摆出备战的姿态。 　　至于我—— 　　双手自然下垂，随即身形下压，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向前开掌，掌心朝己，右脚向前虚踏地面。 　　微风徐来，落叶无声。 　　一个作为随从的少年，十几个武艺精熟少女。 　　五十公尺。 　　这是再理想不过的情况。 　　“这个架式！学长这个架式是……” 　　听得见远方练武达人赤璇学妹惊呼的声音，那一瞬间，我的右脚就这么用力地踏地，溅射出无形的震波，整个人朝着前方有如黑色的箭矢激射而出，朝着少女们的中线直切了进去。 　　项飞与所有跆拳道社员的瞳孔倏地放大。 　　不知道我到底想做什么，当下，所有的少女们只是如临大敌地同时起脚，高速朝着我正面用各种不同的方式踹来。 　　靠着我的动态视力，我可以察觉如棍棒一般横扫过来的是所谓的“旋踢”，整个脚面都平推而来的是“前踩”，至于项飞如刀一般直斩下来的一击则是“下压”…… 　　我的身体在零点一秒内做好了应有的反应。 　　没错，那就是—— 　　“砰！” 　　“啪！” 　　“噗！” 　　——照单全收。 　　脚全力踹上身体的声音从全身各处响起，由于稍早之前已经被学妹们海扁一顿的关系，早就已经有点鼻青脸肿的我，这下子可以说是快速地倒飞了出去，冒着烟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身上多出好几个脚印。 　　远方传来学妹们东倒西歪的声音的同时，赤璇学妹中肯的见解适时传来：“学长这个架式根本就不对……完全就只是想挨打而已嘛！” 　　“为，为什么不闪不避……不，为什么你没有还手！” 　　看我如一只被拖鞋拍扁的蟑螂般，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样子，项飞细长的眼睛几乎睁成了圆形，就连握紧的跆拳道架式都松了开来。 　　“是因为我们是女生吗？关仕音，你……” 　　“不。” 　　一道鼻血，从我的左边鼻子流落到下巴。 　　对于攻击不闪不避，这可不是一句“想搞笑”就可以带过的事情。 　　脚的力量是手的力量的三倍，有鉴于此，跆拳道可以说是当今史上破坏力最强的武术之一，如果不是预先做好防御准备，被踢到脸的话，颈骨当场折断都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可是，我仍然没有逃避的打算。 　　“你说得没错，和坚强的你不同，一直以来，我都只想成为大小姐的影子，只想不负责任地躲在她的光芒底下。虽然如今已经打定主意要改变自己，但也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也许永远都修正不过来了也说不定。” 　　一步步地向前走。 　　对着略显动摇的项飞，我这么说着。 　　“对于大小姐的事情，你说的也是对的，她确实面临着很多事，也因为我太过软弱，一直以来都无法替她分忧。这样的我，今后带给大小姐困扰、让她担忧的机会只会更多而已。可是啊——比起这个，有件事情更重要。” 　　凌驾于一切的一切之上，有件事，才是我真正关心的。 　　那就是—— 　　“那些家伙，还在等我呢。” 　　我的视线穿透项飞、穿透所有跆拳道社员，落在走廊另一头，期盼着我的学妹们——向赤璇、苏夕纱、卡卡莉、叶茗夜——身上。 　　以及—— 　　尽管我看不见，并不是在我视线所及之处。 　　但隔着一间校舍…… 　　在那间我最熟悉不过，拼起大方桌的小教室里。 　　阳光中，一个习惯性坐在讲台上交叠着双腿的少女，想必仍然注视着窗外。 　　仿佛，正等待着自己没有出息的影子，逐渐从地上站起一个昂首阔步的人生。 　　“这是我与S女们的约定。” 　　一直以来，没有人对我说过“Stand by me”这种话。因为没有堪称家庭的东西，也从未有父亲或是长辈语重心长地说些“男人绝对不可以让女人流泪”这类Man's talk。也许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资格做什么硬汉派的角色，保护着自己所在意的女性免于难过落泪。 　　可是，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她们都是如此的耀眼。 　　强悍而有主见的赤璇学妹； 　　怯弱又温柔的夕纱学妹； 　　孤僻却很善良的卡卡莉； 　　中二但富观察力的茗夜学妹。 　　以及——能够引出她们最深的内在，最为善解人意的大小姐。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就连这样的我，也想要跟随着那么耀眼的她们。 　　“之所以不闪不避的，理由不是很简单吗？” 　　不需要试着去理解女生们的心事。 　　作为一个男人，只需要默默提供能够承担起一切的胸膛就够了。 　　比起思考未来那么远的事情，我只希望脚踏实地地一步步去改变，至少，不要让此刻所有注视着我的人失望。 　　或许，我的伤并没有那么快好，也或许大小姐对我的心意，到最后又是徒劳无功，更或许，这一切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但不管失败多少次，我都会试着跟上大小姐的脚步。 　　这是这四堂……不，这五堂S女教室，所教导我的，唯一而永远的人生目标。 　　永、不、放、弃。 　　“因为，作为一个M男的我被女生们践踏，不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不是作为随从； 　　不是作为青梅竹马； 　　不是作为曾经受过伤、只知道划地自限的笨蛋…… 　　真要说的话，那肯定是作为S女们的骑士——我所不愿意承认的，M男吧！ 　　“无论如何，我就是要过去。如果你们自以为这种攻击就可以击退我的话，那就尽管来吧——不管踢倒我几次，我都会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直到你们再也踢不动为止！另外，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无疑的，负能量无法挡住拳头。 　　可是，作为S女的骑士…… 　　有一种东西，绝对可以。 　　“——我的身上，可是有着名为M属性的钢铁铠甲！对于你们刚刚的攻击，我的感想就只有一个！” 　　当着震惊得脸色苍白的项飞的面。 　　伸出拳头。 　　弹出大拇指。 　　抛弃所有羞耻心。 　　指着自己鼻血长流的脸。 　　这是我，M男，想得到的唯一退敌方式。 　　“爽翻了，请再大力一点！” 　　“——够胆！” 　　看得见项飞脸上气得泛白的每一条青筋，她背后所有跆拳道社员脸上从恶心、反胃到害怕不等的表情，以及更后头四个学妹——赤璇脸色发白地分开双唇、夕纱开始微微啜泣、卡卡莉震惊得仿佛已经石化、茗夜红着脸撇开视线——的样子。 　　再次发足狂奔。 　　来自男子部，企图入侵女子部的M属性恶势力一人，与来自女子部，誓死守卫少女们不受污染的正义部队—— 　　拼至最后一兵一卒的血战，将要一触即发。 　　少女始终等待着。 　　讲桌是她的位置，黑板是她的背景，窗外射入的艳阳是她的舞台灯光。 　　这是一个既聪明慧黠又善解人意的少女，虽然她自己所面临的问题可能比谁都还要多，但她永远以别人的事情作为优先考虑。 　　那分小小的关心，以超S作为包装，在这间小小的教室里，一次又一次地触动着其他人的心弦。 　　即使这么最后一堂五个人的课程，有四个人失踪了，只剩了她一个，但她还是不以为意，只是等啊等的，看着窗外那明亮的天空。 　　曾几何时，她脸上那一丝轻柔的笑容—— 　　早已成为我，此生最美丽的景象。 　　“来得好慢啊，M男。” 　　是听到我瘸着的脚踢到门框的声音了吗？ 　　一拨长发，少女轻轻地侧过头来，妩媚的眼睛里，倒映着我一身的伤痕——学生服破破烂烂、皮开肉绽的身上满是脚印、鼻血长流、一只眼睛肿了起来、斜斜地被赤璇学妹搀扶着、在四个学妹们的簇拥中勉强站立。 　　依旧，看着这样的我。 　　大小姐那自信的笑容中，没有一丝意外。 　　“玩得挺开心的嘛，大家。” 　　大小姐嫣然问道，与之同时，学妹们打了败仗似的的声音零零落落地响起。 　　“是啊，明明就被踢了几百脚，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M学长还是一次一次地站起来，像是食尸鬼一样地往这边爬——有够恶心的。” 　　“愚民们都踢到一个接一个哭着逃走了呢……看着看着，就连孤都有种快要当场驾崩的感觉。” 　　“最后只剩下两个人时，满身是血的仕音学长还抱着项飞学姐的大腿不放，口齿不清地说：‘不够，用力一点！请务必再用力一点！’……虽然不是不能明白仕音学长这么做的理由，但原本还很坚定的学姐，真的全身发抖地崩溃尖叫了呢……原来，就连那个人也可以发出那么女孩子的声音。” 　　“总觉得就算未来有一天，我真的学成了绝世武功，关学长也会是我这辈子绝对无法战胜的对象……这分执念真的好可怕，我宁可上山徒手跟熊搏斗，也不想面对这样的敌人。” 　　说着听起来很失礼的言论，学妹们替我解说道，其中的叶茗夜还故意地一按放在我左眼上的冰袋——好痛！ 　　然而，我只是一直一直看着大小姐，直到听见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 　　“对不起。只是觉得既然要结束了，至少想要轰轰烈烈一点。” 　　“别在意，我其实并不讨厌这样——说过了吧，看到你这副跌跌撞撞的样子，就女生的立场而言，我很开心。” 　　大小姐用手指玩弄着鬓发上的缎带说道。 　　“不过，也稍微想通什么了吧？” 　　“……” 　　没有思考太久，我点了点头。 　　“嗯。” 　　虽然不是全部。 　　虽然也许只有一点点。 　　但我或许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梦想。 　　这么说可能有些俗套，可能有点山寨，可能有点滥情。 　　可是，只要能够继续在这间教室里看着S女们成长茁壮…… 　　只要大家都能够玩得很开心—— 　　——这，就是我的梦想。 　　也或许，只为了守护她们这么S的笑容。哪一天，即使是我，也会拥有足以让人依靠的胸膛。 　　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不是吗？ 　　“是这样就好——现在的你，只要能够做到这样就够了。” 　　从讲桌上如猫一般轻巧地跳落，带着一丝温柔的微笑，大小姐轻轻地摸起我的头发来——因为脚瘸了被学妹搀扶着的关系，平时我明明比大小姐高的，但此刻还是只能默默忍耐着那丝酥麻。 　　怎么说呢，稍微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然而，透过她的肩膀，透过阳光，直到此时我才发现，一行白色、既随性又娟秀的粉笔字，早已从左到右写满了整个黑板，也不知道在那里等待了多久。 　　“S女的骑士永不放弃！” 　　那是早在这堂课开始时，大小姐就写在黑板上的标题。 　　“真是的，最后的最后，还是什么都被你看穿了嘛。” 　　“那是当然的，谁教我也是个无药可救的S女呢？” 　　看着我摇头苦笑的样子，大小姐哼哼地笑了起来。 　　不过，看着此情此景，我却有些落寞地低下头来。 　　明明好不容易才想通的，这却也已经是最后一堂课了……吗？ 　　然而—— 　　“倒是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些什么‘最后’、‘最后’的——M男，你该不会想要逃课吧？” 　　“咦？” 　　我睁大了眼睛。 　　上星期时，大小姐不经意流露出的那丝疲惫，难道不是因为她毫无办法吗？ 　　“谁说真有计就不能假无谋？谁说手有兵就不能摆空城？你不会真的以为，像我这样的S女，会被那条校规阻止吧？” 　　两指并拢，大小姐从美丽臀部之下的讲台，抽出一张纸来，“咻”一声射到我和学妹们的面前。 　　阳光下—— 　　那是一张，崭新的社团申请书。 　　“S女社，女子部社长东方婷，社员向赤璇、卡卡莉、苏夕纱、叶茗夜。” 　　“体育性社团？为、为什么？” 　　虽然训练S女确实是体力活，每次都让我很累很累，但也不用弄得这么露骨吧！体什么育，一定会有很多人想歪的啦！ 　　“根据校规，任何社团只要男女子部双方人数加起来满额就可以成立，只差男女成员得分开进行社团活动而已。只不过，如果是体育性社团的话……” 　　大小姐用指节一敲桌子。 　　“准备好名正言顺地跟女子部进行友谊赛了吗？男子部S女社社长——关仕音。” 　　我愣然。 　　就跟棒球社也可以男女子部一起友谊赛一样。 　　眼前的少女，学生会长东方婷，打从一开始就是钻校规漏洞的天才。 　　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使是隶属男子部的我，也可以在不违反校规的前提下来上大小姐的课，只差偶尔得到户外去假装进行一下体育活动而已。 　　那有什么好难的？ 　　毕竟，跟这群S女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会一样乱七八糟的啦！ 　　“果然，不能轻易放弃呢。” 　　“那是当然。作为S女的骑士，你还差了一大截呢，M男。” 　　是的。 　　这堂课还会继续存在下去。 　　放眼望去，我看着眼前的大小姐、赤璇学妹、夕纱学妹、卡卡莉、茗夜学妹，每个人都是一脸阳光般的笑容。 　　这是我们的教室，我们征服世界的开始之地。 　　于是—— 　　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我这么说： 　　“我回来了，大家。” 　　“欢迎回来，M男。” 　　大小姐柔声回答： 　　“就算不是我的随从，你也永远都是我的骑士。” 　　而这—— 　　也就是“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作为最后结束也是最初开始的第五堂课。 　　番外篇 茗夜学妹的中二教室 　　“单行本出版确定，《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正式成书！” 　　茗夜学妹在黑板上写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十个大字后，红着脸双手抱胸用力靠在黑板上撇开脸来，飞起的粉笔灰纷纷咻咻咻地掉落在地。 　　看着茗夜学妹那副高声嚷完后就闭起嘴来，完全看不出到底是得意还是害羞的样子，我先是纳闷地用掌底撑着下巴，好一阵子后才让脸从手上滑了下去，整个人趴在桌子上。 　　放眼望去，除了大小姐仍旧笑眯眯的以外，学妹们都是一副脑袋空空的样子，特别是卡卡莉的双眼还已经变成了两个○形的白洞——噢耶，新表情Get！ 　　总而言之—— 　　“说话啊你们！难得过稿出书了，为什么大家都大眼瞪小眼的！” 　　“对不起，学长，这种时候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 　　“Red，只要微笑就行了。” 　　“（僵硬地笑）。” 　　“不对！完全不对！都已经要出书了，这种时候就别再搞致敬了，超危险的！” 　　“登登登～等等等登登登～等等等～～等登等登登等等～等登～” 　　“用单字做出使徒来袭的音效就更免了！这到底是什么凝重的气氛啦！” 　　看着大小姐子弹打不穿的笑容和赤璇学妹仿佛听得到咔嗞咔嗞声的皮笑肉不笑，我无奈地拍了拍桌子，转头看向站在黑板前、身上不断弹出“……”对话框——也就是安静得像条咸鱼的茗夜学妹。 　　“话说回来，都已经在假日时把我们用电话找出来了，作为召集人的你，好歹说些什么好不好？茗夜学妹。” 　　“要说什么，就这样啊？” 　　“所以说——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要中二之力全开，铆起来庆祝才对吗！” 　　双手拍着桌子，我大声嚷嚷： 　　“好不容易写出来的作品受到肯定了耶！还是那间很有名的角○集团耶！为什么安安静静的！” 　　“哼，根据我的创作水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有什么好庆祝的？” 　　“中二是够中二，但马上就插上了会惹恼读者的Flag！” 　　“至于角○集团我也不放在眼里。” 　　“居然还连合作的出版社一起炮击！” 　　“不如该说，居然直到我开始写这种废萌作品才懂得欣赏我的才能，这个轻小说市场已经完蛋了，根本没有能够庆祝的地方。” 　　“地图炮通杀！连自己的作品一起否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感到高兴吗！” 　　看我一个人在位置上耍激动，一下坐着一下跳起来的样子，茗夜学妹犹豫了好一阵子才转头过来，别扭地看着地面。 　　“所，所以我不就已经在黑板上写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了吗？” 　　“虽然确实是很情绪化的字眼，但这股‘用写的不只感觉不出喜悦，反而还因为没加惊叹号而显得很违和，让人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用念单字的方式念只有更悲情而已，请住手！” 　　“要不然M学长到底想怎样？我本来就不是会兴高采烈地大笑的类型，找大家来只是想正式宣布这件事而已。” 　　“话不是这么说，毕竟这里也只有我们几个在——” 　　环目四顾，我的视线扫过嘻皮笑脸的大小姐、表情呆滞的赤璇学妹、睁大圆眼睛的夕纱、灵魂出窍的卡卡莉、以及嘟起脸颊的茗夜学妹…… 　　再一次地，用双掌同时拍在桌上： 　　“我们大家的故事好不容易终于要面世了，不是一件最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也许已经变成惯例了，但再继续吐槽教室中诡异的气氛之前，还是先由我——关仕音——来解释一下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 　　事情的开端，得从作为星期假日的今天，我所接到的一通电话开始说起。 　　“喂？” 　　“喂。” 　　“这个声音是……茗夜学妹？有什么事情吗？” 　　“……您所拨的电话是空号，请查明号码稍后再拨，谢谢。” 　　“给我等一下，打电话来的人明明是你，为什么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假装空号！而且咬字还非常假！” 　　“我跟M学长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还打过来！” 　　“其实我本来是想找东方学姐的……” 　　“那就打到她那边去啊？号码不是都有给你们吗？” 　　“可是每次我想要按她的号码时，总是会不小心联络到太空总署。” 　　“差得远了！你是用什么按电话按键的，油腻腻的触手吗！” 　　“接起来时，背景有光线枪的发射声。” 　　“等等，太空总署发生什么事了！被什么东西攻打了吗！” 　　“对方还跟我说‘I'm your father’。” 　　“……如果我也有原力的话，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胡说八道的家伙从窗口丢出去。” 　　“总之，一定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想阻止我与东方学姐取得联系。” 　　“例如说自己的羞耻心什么的。” 　　“——总之还是请M学长转答吧。” 　　“虽然我是可以做到。但你如果老实说出‘我不敢打给她’这句话，我想应该会帮大忙吧……” 　　我叹了口气。 　　虽然总是很中二又很失礼，但独独面对大小姐时，会变得噤若寒蝉——这一点，早已成为上几堂课时，我从叶茗夜这个少女身上确认的特征。 　　大抵上，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因为独独不想被大小姐瞧不起，所以茗夜学妹才不敢在大小姐面前胡言乱语——或许，这个早在第一堂课时就公开跟大小姐唱反调的家伙，才是经过这些课程后，变得最敬畏她的人。 　　“所以，是什么事情？” 　　“……要出书了。” 　　“什么？” 　　“我在东方学姐建议下，和M学长一起完成的《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要出书了——想趁着今天下午和大家讨论讨论。赤璇、夕纱和卡卡莉那边，我都已经通知过了。” 　　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少女清晰而冷静的声音：“如何？M学长可以替我找上东方学姐一起，到学校来一趟吗？” 　　事情就是这样。 　　在茗夜学妹挂掉电话后没多久，由于事态紧急，我就跑到大小姐的房间狂敲门，把她挖了出来——平时忙碌的她似乎刚好没事，在看书的样子——两个人一起搭上黑头轿车赶到学校来了。 　　至于赤璇、夕纱、卡卡莉，则是也在不久的稍后搭着公交车出现了，除了茗夜学妹自己是用走的，似乎家离学校很近似的以外，大家总算是靠着各种交通工具，完成了假日时私自在教室集合的任务。 　　然而—— 　　“怎么会是这种气氛呢……” 　　明明这堂课是茗夜学妹召集的，但自从进入教室以来，作为召集人的她就一直是这副闷骚到不行的样子，在大小姐笑着保持缄默的前提下，学妹们也都根本无法进入平时的讨论状况——所谓的缺乏领导能力，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看着因为假日，身穿各种便服的学妹们——大小姐穿着单斜肩的淑女装、给人气质的感觉……赤璇学妹穿着中性的休闲T恤与短裤、上衣卷起直达肩膀的袖子看起来有点男孩子……夕纱学妹穿着小洋装，好像洋娃娃一般……卡卡莉很不知所云地套着Cosplay般的歌特萝莉装，虽然感觉应该是夜市卖的便宜货，但还是乱适合她没发育的身材一把……茗夜学妹穿着稍像功夫装的女子无袖唐装，让人有点怀疑她的品位—— 　　虽然这副景象比平时清凉养眼两倍，要我这样趴着看一个下午都没问题，但这种凝重的气氛真的没问题吗！真的大丈夫、萌大奶吗！ 　　“M男，你就饶过Purple嘛。第一次出书，人家也是会害羞的。” 　　就在我忍不住想再次吐槽茗夜学妹时，大小姐终于放淡笑容，竖起手指来说道。 　　由于把讲台让给茗夜学妹的关系，此刻的大小姐并不是坐在讲桌上，总算不是用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俯瞰着我。但看她那副坐在位置上，对我摇着手指“啧啧啧”的样子，这家伙果然还是一如往常地S。 　　至于听到那番话，茗夜学妹则是在讲台上嘟哝着“谁、谁害羞了啊……”这种傲娇台词，自不在话下——果然是很害羞吧，笨蛋。 　　“Purple，看在你也写得很辛苦的分上，我给你十分钟的傲娇时间，这堂课就让我先替你主持一下。” 　　“随，随便。” 　　取得茗夜学妹首肯之后，大小姐回过头来，面向所有学妹们解释道：“总之，就跟大家所知道的一样，一直以来，Purple都担任这堂课的书记一职，也会在每一次的下课后，把我们的上课内容整理起来，加以轻小说化。 　　事实上，早在第一堂课结束后，Purple她就已经把第一回的《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给写完投稿了，也很顺利地取得了在天闻角○的《天○˙轻小说》杂志上连载的资格。如今，因为已经五堂课、回数够了的关系，角○集团打算把这套书出成单行本，也算是将这段时间来，所取得的成果做个汇总——相信这些事情，大家也都已经有概念了才对。 　　“实则是，我们其实很早以前就已经成为公众人物了，这间教室里发生的事情、所有的故事，也都有着为数不少的读者。我想，今天Purple之所以召集大家来，就是希望大家心理上能够正式接受这件事，并好好思考今后我们该怎么做，该为了应对出书而做出什么调整。” 　　果然不愧是作为课程正牌讲师的大小姐。 　　甫一开口，学妹们涣散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来——虽然卡卡莉的脑袋还是歪了一边，一点也没有要变得精明的前兆——但在大小姐的解释告一段落之后，赤璇和夕纱还是纷纷点起了头来。 　　“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虽然因为跟课程主题没有关系、也为了互动不变得刻意，大家一直都装作不知道我们的故事正在被连载，也一直没有什么实感……可是，经过婷学姐这么一说，人家就突然有那种实感了。” 　　用手指点着下唇，夕纱学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说得没错。 　　早在《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全书完稿之前，从第三堂课左右开始，我们的故事就已经在杂志上刊登了。大家之所以还是一如往常地上课，纯粹只是不想被这件事影响而已。 　　可是…… 　　“该怎么说呢？如果是杂志刊登也就算了，但如今要出成单行本了，就有点不安了起来。” 　　抓着红缎子，赤璇学妹略显困窘地说道： 　　“虽然我不觉得这段时间来，和大家的互动有什么好丢脸的，而且毕竟这也是我们的故事，能够推销出去是挺让人开心的，但我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要是读者觉得不够有趣怎么办？” 　　“很简单的Red——宰了他们。” 　　“不可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是由我来吐槽，但为什么就连东方学姐也开始不尊重读者了！” 　　“既然书名是‘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用不有趣的剧情来折磨读者也是天经地义的——既来之，则S之。” 　　“这是歪理……我读书少，东方学姐不要骗我！” 　　“赤璇，人家觉得，一本书读者觉得有不有趣，就跟异性恋一样是不可以勉强的——男生一定得配男生才行。” 　　“夕纱，你的新属性觉醒得好快，我快要跟不上了！” 　　“哦哦，女生的锁骨好漂亮……便服日万岁。” 　　“为什么就连关学长的新属性也正在觉醒！趴在桌上盯着我冒出这句话，感觉好恶心！” 　　“说好要坦然面对自己的，既然是如此，坦然面对自己的取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没错，经过第五堂课的洗礼后，我关仕音要重生了！” 　　“重生成为变态？！” 　　“错了，要重生成为金光闪闪、冠以绅士之名的变态。” 　　“那还不是一样！” 　　“M男，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喜欢锁骨的话，这堂课结束后，我也不是不能把锁骨借给你尽情地舔——前提是，你必须真的喜欢锁骨才行。” 　　“对不起，我错了……我只是说说而已，请大小姐你不要真的把肩膀凑过来。” 　　“仕音学长瞬间脸红改口的样子，让人家觉得有点可爱……人家上次看的那本书中，也有类似的情节。” 　　“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是当不了变态的，变态的世界就靠两位来拯救了，大小姐和夕纱学妹。” 　　和赤璇学妹一起，我过热地冒着烟无力趴倒在桌上。 　　虽然想趁着这堂非正式的课身心解放一下，开辟出一条通往变态的康庄大道，但到头来在节操值等于负数和腐属性迅速觉醒的夕纱学妹面前，这条路还是瞬间就被山崩落石给切断了——别说是舔下去了，大小姐的肩膀根本已经耀眼到让人无法直视，有种一碰到就“Game Over”了的感觉。 　　附带一提，由于上一次课程，稍微做了点叔叔有练过小孩子不能学的事情，此刻的我还是遍体鳞伤的，全身贴着比夕纱学妹多出一倍的ok绷。 　　但也因此，现在的我正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反省、改变自己一番，处于所谓人生的转折期——只差还没上路，就开始觉得前途堪忧了而已。 　　看来，在下一次正课开始前，我还是继续当我的客座角色好了——看看同样趴桌的赤璇学妹吧，吐槽对耿直的她而言果然是困难了些。 　　“可是……” 　　就在此时，始终呈痴呆状态的卡卡莉，总算发出了点声音。 　　“汝等、汝等都不觉得很奇怪吗！” 　　卡卡莉跳起身，银色的两条马尾像水蛇般扭了起来。 　　“孤，孤和汝等都要成为公众人物了！大家明明都还只是学生而已，就要拥有自己的观众了！而、而且轻小说是那个吧——那个会请来插画家，把孤画成小萝莉的那种作品吧！要是插画家把孤画得太可爱，孤一不小心大受欢迎怎么办！要是今后以孤为主题，出了那种很色的同人本怎么办！现在的读者好像都很喜欢小萝莉，孤娇嫩的身体就要……就要被大家这么观赏、那么观赏了吗！” 　　就好像马尾着了火一般，卡卡莉大声地嚷嚷着，不断地甩着双手—— 　　“不，卡卡莉同学本来就是小萝莉嘛。” 　　“而且还特地穿着歌特萝莉装。” 　　“……爱出风头又想装低调。” 　　“有H本也不错嘛，愚民们都会仰望你哦，Silver——手里握着什么就不知道了。” 　　“笨蛋，这里有笨蛋——乡亲们快搬椅子出来看哦。” 　　——然后被我们同声吐槽。 　　被大家集火攻击，卡卡莉似乎不以为忤的样子——该说现在的她应该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吧——只是嚷着“怎么办？怎么办！”地绕着桌子跑来跑去，看她这副德性，大小姐只好无声无息地伸出一只脚将她绊倒，让女孩俯地一扑，“呯！”一声趴在地上两眼成漩涡状失去意识。 　　S女就是S女，果然对谁都不手下留情呢，我的大小姐。 　　“不过，既然要出书的话，人家觉得……是不是应该有些什么目标呢？” 　　用手指点着下唇，夕纱学妹歪着头说，单边马尾在午后的阳光下发出略呈金色的光泽。 　　“目标……哪方面的？”听夕纱这么说，赤璇学妹也想了起来。 　　“人家也不是很懂，不过……像是销量什么的。不是常常听别人说起小说的‘销售目标’吗？” 　　“原来如此，确实应该有个目标——” 　　用指节敲着下巴，赤璇学妹推敲着点起头来。 　　“——那就先来卖个一亿本吧！” 　　“无法置信！刚刚还在担心故事不有趣的家伙，居然瞬间就定下绝对不可能达成的目标！” 　　还不等夕纱学妹回话，我迅速拍桌大力吐槽。 　　“学长在说什么？全世界有六十几亿人的话，卖个一亿本已经算是很差的成绩了吧？” 　　“你这是什么不懂市场行情的说法，给我对除了《圣经》以外的所有作品道歉！” 　　“M男，你忘了还有《○语录》。” 　　“所以我就说我们要出书了，大小姐你这种危险的梗就别用了可以吗！” 　　“咦？人家还以为只要书中有男生跟男生一起做爱做的事情，就可以卖个几兆本……” 　　“全世界每个人都买一百本以上到底是什么恶趣味？夕纱学妹，森林很可怜的，不要再为了看那种剧情砍伐它们了！” 　　像一挺多管火箭般，我一边拍桌一边向四面八方吐槽，然而这时，茗夜学妹细若蚊蚋的声音却从讲台上传来。 　　“……几千。” 　　“什么？” 　　“轻小说的销量，多半只有几千——少数能破万的，都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虽然确实有几部特别好的，曾经有过几百万的佳绩，但那个绝对不会是我们现在可能达到的目标。” 　　冷静地发表着评论，茗夜学妹面无表情地双手抱胸说道。 　　“每个领域都有每个领域的困难，如今，作为轻小说新手的我们，要说有什么目标都还太早了——光是能不能在这里生存，都还是未知数。” 　　听见这番话，大小姐点起了头来。 　　“哦——很了解嘛，Purple。稍微有点样子了，做过不少功课嘛。” 　　“……哪里。” 　　是因为对象是大小姐吧？茗夜学妹老实地回答了，只是视线仍然斜斜地落在地板上，看起来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 　　“看来，是我们把世界想得太简单了呢——确实，好不容易才出书的，不要想得太远比较好。只要有读者愿意看我们的故事，就已经很幸运了。” 　　听到茗夜学妹的解释，赤璇学妹和夕纱纷纷点起头来。但这时，茗夜学妹又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这么说着：“另外，我有一件事要征询大家的意思。” 　　“请说吧，茗夜学妹。” 　　感觉除了一开始以外，茗夜学妹今天说话的方式和往日不同，没有那种目中无人的感觉，我认真地点头。 　　“关于稿费……大家想要怎么处理？” 　　从怀中拿出一张A4纸，茗夜学妹表情严肃地将之放在大方桌上。 　　“这是角○集团给我的合约，上头是《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各项出版要旨——虽然还没有给付，金额也没有多到超乎想象，但已经不是一笔小钱了。这笔钱，大家讨论一下怎么办吧……我没有任何意见。” 　　听见茗夜学妹这番话，整间教室顿时陷入了死寂之中。 　　“……” 　　就连倒在地上昏迷的卡卡莉，单边马尾都跳动了一下，随即讷讷地爬起身来回到了位置上——怪了，这家伙的马尾是蟑螂须吗？ 　　总而言之—— 　　合约。 　　太过真实的感觉扑面而来，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盯着桌子中央那张白纸黑字，没有人有意动手去翻阅。 　　直到好一阵子后，才由赤璇学妹艰难地开口了：“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这本小说……是由茗夜同学你完成的吧？为什么稿费要问过我们呢？” 　　“……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作品。” 　　金银妖瞳的双眼同时闭上。 　　宛若回顾起这段时间来，她坐在我身旁的位置上时，安静看着我们互动的一光一景，用小恶魔铅笔在小笔记本上记下每一丝细节。 　　这段时间来，每一节下课回家后，回忆着课堂上的气氛，嘴边带着一丝微笑，在个人计算机上敲下脑海中浮掠的文字。 　　这段时间来，每一次揣摩着作为主角的我——M男关仕音——的想法苦思不解，打我的电话跟我彻夜长聊、对我追根究底，甚至是把原稿寄过来让我添墨，得意洋洋地跟我谈论着小说的进度…… 　　是的—— 　　这就是为什么茗夜学妹会习惯性地打我电话，我又能瞬间分辨出她在电话中的声音的原因。 　　这就是为什么，此刻的她，会这么沉静地说着这样的话语：“如果不是常常缠着M学长发问，在与学长的沟通中找到想要向谁炫耀的动力，我不会努力至今。 　　如果不是在课堂上与大家一起吵吵闹闹，生性阴沉、不会跟别人相处的我，也不可能知道能与各种不同的人腻在一起，有多么地让人心情雀跃。 　　如果不是东方学姐那一天，要让与大家格格不入的我留在这间教室里，把大家的故事写成小说，我——就不可能站在这里。” 　　虽然脚下只是个小小的讲台，不是什么光辉灿烂的舞台。 　　虽然也许才刚起步，也不知道能走多远。 　　虽然，我们都只是平凡的学生。哪怕各有问题，哪怕自己也担忧着自己的故事不够有趣。 　　虽然，也许到头来，我们根本没有做过任何了不起的事情。 　　“我——想要把这篇小说献给大家。” 　　中二的、曾经无论怎么投稿都没有办法实现梦想的少女这么说：“这不是我的故事，是我们所有人一起完成的故事。东方学姐、M学长、赤璇同学、夕纱同学、卡卡莉……” 　　红着脸—— 　　第一次，迎着我们所有人的视线，叶茗夜用坚定而自豪的视线回望着我们。 　　“这，是我们所有人的《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 　　教室里始终安静着。 　　只有说完话后的茗夜学妹不断喘着粗气，涨红着脸扶着讲桌，而我们，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能说话。 　　如果是现在的话，我终于明白茗夜学妹趁着假日把大家找来学校集合的真正目的了。 　　不愿意独占成果。 　　虽然乍看之下，是自私而不愿与他人往来的孤傲少女。 　　可是—— 　　无论是谁，都有想要与他人分享梦想的时刻。 　　不管再怎么武装自己，不管多么的自视甚高。 　　这分小小的任性，怕是每一个执笔的人，都想要重重地摊在桌面上告诉全世界的一句话。 　　“我在这里——我，并不是一个人。” 　　而也只有拥有最可靠的肩膀的人—— 　　能够承担起，来自他人梦想的重量。 　　我抬起头来。 　　和学妹们交换一下眼神，和微笑的大小姐再交换一次，直到除了茗夜学妹外，所有人都对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后，我才伸出手来，按在桌上的合约正中央—— 　　——把它，推回去给了茗夜学妹。 　　“……” 　　一瞬间，少女异色的瞳孔同时放大。 　　“……学长、学姐、大家……你们不肯接受吗？” 　　“不。” 　　我狡猾地露齿一笑。 　　用眼神交流，是这间教室里，我们所有人的特殊能力。 　　同样的—— 　　作为坏心眼的S女与没担当的M男，用不负责任的行为S别人，把责任推来推去，不也是很合逻辑的事情吗？ 　　“——毕竟，你是本教室的书记嘛。” 　　我说，继续趴桌子。 　　“稿费和合约什么的，就交给茗夜同学保管了～” 　　夕纱说，笑得很无邪。 　　“记得偶尔拨钱买点心来给大家吃，火车站前新开的蛋糕店听说很棒哦。” 　　赤璇说，比出大拇指。 　　“孤日理万机——建军的资金，以及孤的小萝莉插图，叶卿自己伤脑筋去，此等小事别拿来烦孤！” 　　卡卡莉说，“哼哼”地让身体后仰。 　　“既然全权交给你负责了，日后卖得不好，我可是会找M男出气的哦？不想看M男四分五裂的话，请好好地加油吧，Purple。” 　　大小姐说，用暧昧的视线看了我一眼。 　　一个接一个，正版的《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中无良的M男与S女，笑着对作为本书作者的少女说道。 　　于是—— 　　在涨红着脸好一阵子，双手握拳、双肩颤抖好一阵子后…… 　　快速用手抢过合约收入怀中，茗夜学妹高高扬起下巴，撇开视线，宛若俯视着我们一般…… 　　别扭地，从唇中吐出这样的话语： 　　“啧，反，反正——我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了啦！” 　　而这，也就是《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不存在于课表上的假日集会，以及单行本正式出书前所留下的最后一笔—— 　　一个中二别扭的孤傲少女，成为一个莫名其妙的轻小说作者的故事。 　　“茗夜学妹的中二教室”，到此结束！ 　　End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沐慕。】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